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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艺术的定义集锦9篇

时间:2023-12-04 10:03:50

文学艺术的定义

文学艺术的定义范文1

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是接受美学重要理论来源之一,接受美学在某种意义上是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借鉴与转换;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在20世纪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家那里得到了深入研究和大力弘扬,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论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在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中国得到了全面研究和系统开掘,中国学者结合中国当代文艺实践建构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理论。

在人类文艺理论史上,历代文艺理论家和思想家们从不同的角度考察过艺术的本质与特点,提出过不同的理论主张和思想观点。马克思、恩格斯从生产论的角度考察艺术,认为艺术是人类一种特殊的精神生产。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更加突出了艺术创作自由自觉的生产本性,既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又有重要的当代价值,它是人类文艺理论史上的一次历史性变革。

一 接受美学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借鉴与转换

过去,理论界在谈到接受美学的理论渊源时,一般都认为它的理论渊源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传统文学理论中关于文学欣赏的观点。传统文学理论虽然没有将读者放到重要地位,没有形成系统的接受理论,但却有零星的欣赏、接受方面的论述。如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提出的“净化说”,已接触到了文学在接受过程中产生的审美效果问题。中世纪阿奎那对基督教徒接受《圣经》的论述:无论虔诚者接受什么,他们对真理和上帝的启示都是用自己的尺度来理解的,这已涉及到了接受的能动性问题。随后,莱辛对亚里士多德观点的解释,以及他在《汉堡剧评》中对戏剧观众的重视,都对接受美学提供了启示。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关于审美判断性质与特点的论述,也为接受美学提供了宝贵的思想资料。二是海德格尔、伽达默尔的阐释学理论。海德格尔认为,存在的历史性决定了理解的历史性:我们理解任何东西,都不是用空白的头脑去接受,而是用活动的意识去积极参与。也就是说,阐释是以我们先有、先见、先把握的东西为基础的。这种意识的“先结构”使理解和解释总带有解释者自己历史环境所决定的成分。在文学作品的解释方面,伽达默尔的看法是,作品的意义和价值并非作品本文所固有,而是在阅读过程中读者与作品相接触时的产物。他说:作品的意义并不是作者给定的原意,而是由解释者的历史环境乃至全部客观的历史进程共同决定的。这一观点充分肯定了历史对人的意识活动的重要影响,否定了作品具有恒常不变的绝对性和理解的唯一正确性,把解释看成读者与作者之间的对话,同时还注重了读者对意义的创造作用。可以说,阐释学理论为接受美学提供了直接的启发 ① 。当然,也有人认为接受美学的理论渊源不止以上两个方面,而是多个方面。概括地说:“对接受美学有所影响的前人理论大概有:1.俄国形式主义文学理论;2.布拉格结构主义文学理论:3.茵格尔顿(应为英伽登——引者)的现象学美学;4.加达默的解释学。” ② 无疑,过去理论界对接受美学两个理论渊源或四种理论影响的看法都是很有道理的。实际上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生产与消费关系论,也是接受美学的重要理论来源之一。接受美学关于作品在读者的阅读中才最后完成的论述,无疑是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产品在消费者的消费中才最后完成观点的借鉴与转换。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指出:“消费从两个方面生产着生产:(1)因为只是在消费中产品才成为现实的产品,例如,一件衣服由于穿的行为才现实地成为衣服;一间房屋无人居住,事实上就不成其为现实的房屋;因此,产品不同于单纯的自然对象,它在消费中才证实自己是产品,才成为产品。消费在把产品消费的时候才使产品最后完成,因为产品之所以是产品,不是它作为物化了的活动,而只是作为活动着的主体的对象。(2)因为消费创造出新的生产的需要,因而创造出生产的观念上的内在动机,后者是生产的前提。消费创造出生产的动力;它也创造出在生产中作为决定目的的东西而发生作用的对象,如果说,生产在外部提供消费的对象是显而易见的,那么,同样显而易见的是,消费在观念上提出生产的对象,作为内心的意象、作为需要、作为动力的目的。消费创造出还是在主观形式上的生产对象,没有需要,就没有生产。而消费则把需要再生产出来。” ③ 马克思关于“消费从两个方面生产着生产”的论述,包含着四个重要观点。即:产品只有通过消费才能成为现实的产品;产品只有在消费中才最后完成,只有主体——消费者的参与才能最后完成;消费创造出生产的需要和生产的前提;消费创造出生产的动力和生产对象的主观形式——意象性产品。

接受美学关于接受对作品和创作影响的主要观点,直接受到马克思消费对产品和生产影响有关论述的启发。接受美学认为,接受活动对作品和创作的影响主要有三个方面。第一,作品通过阅读才能成为真正的作品。“例如一部小说,在未经读者阅读之前,只不过是一叠印着铅字,经过装帧的纸张,就象一部电影在与观众发生关系之前,只不过 是一堆正片胶卷;存放在博物馆仓库里的雕像,只不过是一块具有某种形态的石头、或者木头、金属一样。” ④ 第二,作品通过接受才最后完成。接受美学认为,作者创作出的作品,在未经过主体——接受者的参与和接受时,仅仅是包含了许多不确定性和空白点的“框架结构”,只有当这个“框架结构”被接受者体验、加工、补充和创造,作品才最终完成,作品的社会意义和审美价值才得以体现。诚如姚斯所强调的那样:“在作者、作品和读者的三角形中,读者绝不是被动部分,绝不仅仅是反应连锁,而是一个形成历史的力量。没有作品的接受者的积极参与,一部作品的历史生命是不可想象的。因为,仅仅是通过他的中介,作品才进入一个连续的变化的经验视野之内,在这里面发生着从简单接受到批判性的理解,从消极到积极的接受,从公认的审美规范到超越这些规范的新创造的永恒转变。” ⑤ 这种作品通过接受才最后完成,用伊瑟尔的话说,也就是从“艺术极点”向“美学极点”的转变。“文学作品就有两个极点,我们可称之为艺术极点和美学极点。所谓艺术极点是指作家创作的作品;所谓美学极点就是由读者完成的实现过程。这种极性使得文学著作既不与其本身等同,又不与其实现等同,而应该介于二者之间。著作不仅仅是作品,因为作品只有被实现才会显示其活力。实现过程依赖读者的个性——尽管他反过来受到其他格式作品的影响,作品与读者的融和使作品得以生存。” ⑥ 第三,接受活动促进新的创作需要和创作前提的产生。接受美学认为,文学作品的接受活动会反作用于作者,是作者产生新的创作需要和创作前提的推动力,是影响作者具体写作活动的潜在因素。用接受美学的表述方式,就是“隐含读者”理论。伊瑟尔在《读者作为小说结构的重要成分》一文中说:“在文学作品的写作过程中,作者头脑里始终有一个‘隐在的读者’,写作过程便是向这个隐在的读者叙述故事并与其对话的过程。因此,读者的作用已经蕴含在文本的结构之中。” ⑦

在接受美学与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与消费关系论的比较研究中,我们看到“马克思关于生产与消费辩证关系的理论不仅可以作为科学的接受美学研究的基本理论框架,而且如上所述的各方面的理论内容都可以移入对文艺生产与接受现象的分析中” ⑧ 。当然,在这种理论框架建构和理论内容的移入过程中,接受美学又实现了从经济学批判向美学分析重点的转移,从物质生产的生产—消费向艺术生产的创作—接受的理论发展。

二 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论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继承与发展

艺术生产,既是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中的一个经济学术语,又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的一个文艺学概念。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谈到艺术生产与物质生产的关系时认为,艺术生产同物质生产一样,其全过程都具有生产特性:“不仅艺术传达具有生产性,而且艺术构思也具有生产性;不仅艺术创作具有生产性,而且艺术消费也具有生产性。只不过有物质性的生产性和精神性的生产性之别。” ⑨ 也就是说,在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艺术在本质上是一种特殊的精神生产。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在20世纪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家那里得到了深入研究与大力弘扬,特别是瓦尔特·本雅明、皮埃尔·马歇雷、特里·伊格尔顿等人,他们从不同的方面,弘扬了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为发展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作出了突出贡献。

本雅明根据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辩证关系的论述,建构了自己的艺术生产理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重点是研究艺术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本雅明艺术生产论的基本内容是:艺术是一种社会生产形式,艺术生产同物质生产一样是“有规律可循的一种特殊生产活动,即它们同样由生产与消费、生产者、产品与消费者等要素构成,同样受到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的制约。” ⑩ 本雅明艺术生产理论中最有创新性的地方是充分肯定现代科学技术对艺术生产的重要作用,把科学技术看成是艺术发展与艺术普及的新的生产力,把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艺术生产者与艺术消费者之间的关系看成是新的生产关系。本雅明艺术生产理论中最有影响的观点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以现代科学技术为基础的艺术生产技术,发展了艺术生产力,促进了艺术的进步。本雅明1934年4月27日在巴黎法西斯主义研究学院的演讲《作为生产者的作家》,提出艺术生产同

物质生产一样依赖于生产技术,而以现代科学技术 为基础的艺术生产技术构成了艺术生产力的重要部分,代表了艺术发展的一个阶段。本雅明关于艺术生产技术与艺术生产关系的论述,包含了以下三层意思。其一,“文学的倾向性可以存在于文学技术的进步或者倒退中。” 11 本雅明认为,艺术生产中的技术问题不仅仅是一个形式问题,而是关系到形式与内容,艺术性与思想性的艺术生产整体性问题。艺术的倾向性,不仅仅取决于艺术家的世界观,而主要取决于艺术家是否运用进步的艺术生产技术。其二,“对于作为生产者的作家来说,技术的进步也是他政治进步的基础” 12 。本雅明认为,对一个先进作家的基本要求不仅是追求政治上的进步,而且追求艺术生产技术的进步更为重要,后者甚至是前者的基础。其三,作家要引导别的生产者进行艺术生产,并为“他们提供一个改进了的器械” 13 。概而言之,艺术生产中的生产技术,是艺术生产中最重要的生产力,是艺术作品倾向性、艺术家政治进步性的必备条件和必要基础。第二,以现代科学技术为基础的艺术生产技术,解放了艺术生产力,促进了艺术的普及。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一书中,本雅明认为,现代艺术生产技术的变革对艺术生产和艺术接受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通过机械复制,解放了艺术生产力,促进了艺术生产的普及。他说:“总而言之,复制技术把所复制的东西从传统领域中解脱了出来。由于它制作了许许多多的复制品,因而它就用众多的复制物取代了独一无二的存在;由于它使复制品能为接受者在其自身的环境中去加以欣赏,因而它就赋予了所复制的对象以现实的活力。” 14

马歇雷则根据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艺术的意识形态属性,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关系的思想,建构了自己的艺术生产理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重点是研究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的关系。从意识形态生产方面发展了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基本观点是文学是意识形态的生产,是对意识形态原料的加工;其艺术生产理论的创新之处是将马克思主义文学是意识形态性质的生产,变成了文学是对意识形态原料的生产并生产意识形态。他说:“作品确是由它同意识形态的关系来确定的,但是这种关系不是一种类似的关系(像复制那样);它或多或少总是矛盾的。一部作品既是为了抵抗意识形态而写的,也可以说是从意识形态产生出来的。作品将含蓄地帮助把意识形态揭示出来。” 15 换言之,文学创作在生产意识形态的同时又对抗意识形态和瓦解意识形态。基于对文学生产与意识形态矛盾关系的认识,马歇雷十分称赞19世纪批判现实主义大师巴尔扎克和托尔斯泰的作品,认为两位大师的创作就典型地体现了文学生产利用意识形态向意识形态诘难的矛盾性特征。他进一步发挥了列宁评价托尔斯泰的有关思想,指出托尔斯泰的“作品具有一种思想内容,但它赋予这一内容以特殊的形式。即使这一形式本身也是思想性的,思想体系便借助于这种加倍而出现了内部换位:这并不是思想体系在思考自己,而是暴露了思想缺陷的镜子效果在揭示差别和混乱,或是显著的不一致。”如果借用列宁的话说,托尔斯泰是俄国革命的一面镜子,但这面镜子却是被打碎了的镜子,它没有反映出托尔斯泰思想体系的整体性、均匀性、连贯性,而是撕裂、对抗、偏离了托尔斯泰的思想体系,使托尔斯泰的作品与作品中的托尔斯泰主义相矛盾,“借助作品,它变得有可能逃出自发的思想体系的领域,摆脱对于自己、历史和时代的虚假意识。” 16 一句话,马歇雷的艺术生产理论,一方面受到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意识形态属性论的影响,另一方面又超越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关于艺术意识形态属性论的思想,它“贯穿着一条揭示文学创作和批评同现存意识形态的对立、对抗的基本思路,……同整个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潮突出文学艺术对现存社会的否定性关系的思想暗合,体现了对资本主义现实的意识形态的强烈批判精神” 17 。

伊格尔顿根据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艺术生产与物质生产关系的观点,建构了自己的艺术生产理论。其艺术生产理论的重点是研究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和物质生产的关系;其艺术生产论的基本观点是艺术既有意识形态属性,又有经济基础属性,艺术生产既是意识形态的生产,又是经济性质的生产;其艺术生产论的创新之处是对艺术生产多重属性、多种关系的高度重视和辩证分析。伊格尔顿提出:“如何说明艺术的‘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即作为生产的艺术与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之间的关系,依我看来,是马克思主义批评当前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之一。” 18 一方面,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与意识形态有着密切而复杂的联系,“它包含在意识形态 之中,但又尽量使自己与意识形态保持距离,使我们‘感觉’或‘觉察’到产生它的意识形态” 19 。另一方面,“作为生产的艺术”,又是经济基础的一部分。艺术家作为生产者摆脱不了资本主义社会雇佣劳动者的身份,艺术生产作为经济生产是资本主义制造业的一个组成部分,艺术品作为市场流通物是一种商品。当然,“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和“作为生产的艺术”也不是截然对立的,而是相互交织的,它们具有多重属性、多种形态。文学“可以是一件人工产品,一种社会意识的产物,一种世界观;但同时也是一种制造业。书籍不止是有意义的结构,也是出版商为了利润销售市场的商品。戏剧不止是文学脚本的集成:它是一种资本主义的商业,雇佣一些人(作家、导演、演员、舞台设计人员)产生为观众消费的、能赚钱的商品。……作家不止是超个人思想的结构的调遣者,而是出版公司雇佣的工人,去生产能卖钱的商品” 20 。伊格尔顿建构了以“一般生产方式”和“文学生产方式”为主要内容并兼及诸种意识形态成分的马克思主义批评方法,“对传统的‘生产方式’范畴作了进一步的考察,探讨了生产方式的多种共时结构,提出了‘文学生产方式’概念并分析了它的运动原理”,克服了许多马克思主义批评家“套用政治经济学的现成定义来注解艺术现象” 21 的弊端。

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们的创造性表现在,他们“发掘了马克思有关论述还没有展开的思想原点,明确地提出艺术生产问题,并且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生产理论,运用到艺术中”,研究了艺术生产与艺术生产力、艺术生产与现代技术、艺术生产与物质生产、艺术生产与意识形态方面的多重属性,多种关系。“开拓了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新的思维空间、理论空间” 22 ,开辟了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一个新领域。当然,我们也应看到,他们在发展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理论的同时,也在某些方面偏离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的原意,如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虽然认为艺术创作是一种生产,但同时强调它是一种个性化、创造性的精神生产。而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的艺术生产理论,在将艺术创作视为一种生产时,则对艺术生产的精神性、特殊性注意不够,并有将艺术生产等同于意识形态或等同于一般商品生产的倾向。即使如此,我们仍应强调,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的艺术生产理论,毕竟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侧面推进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的发展并使其走向了丰富。从根本上说,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的艺术生产论,仍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艺术生产论在现代西方社会合乎逻辑的延伸,顺应了时代潮流的发展。

转贴于 三 中国当代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阐释与建构

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关注是很不够的。虽然20世纪50年代末期学术界讨论过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关于物质生产与艺术生产发展不平衡关系问题,但是由于非学术因素的干扰,这场讨论并没有深入下去,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匆匆收场。20世纪70年代末期又旧话重提,继续了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中关于物质生产与艺术生产发展不平衡关系的讨论,但在层次上并没有实质性的深入,范围上并没有实质性的扩展。真正全面认识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系统构成和重要意义,并结合中国当代文艺实践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理论,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事情。

20世纪80年代,我国最早研究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是董学文。从1983年至1985年,他先后发表了《关于马克思的“艺术生产”的理论》、《马克思的“艺术生产”概念及其理论》、《艺术生产论》等多篇论文。在这些论文中他特别强调要重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的科学性与方法论意义。他指出马克思的“艺术生产”的概念,不是一个多义性、含混性的日常用语,而是严格规定的科学语言。这个文艺学和美学的新名词,今天看来似乎有些司空见惯,但它的产生和发展,它的真实含义和基本内容,以及在文艺学和美学上的变革意义,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20世纪80年代,我国最早提出以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理论指导我们社会主义文艺实践、文艺研究和文艺理论建设的是程代熙、肖君和等一批学者。程代熙于1985年发表的对董学文《马克思与美学问题》一书的述评文章中,进一步论述了艺术生产力问题。他认为,艺术生产力主要指从事艺术生产的艺术家,发展艺术生产力也就是调动艺术家的创作积极性和创造 性。发展生产力——调动艺术家的积极性、创造性是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繁荣社会主义文艺创作,解决我国当前艺术发展中新问题、新要求的需要。而艺术生产力是否得到发展,最终要体现在文艺是否繁荣上;而怎样发展艺术生产力,他认为最核心的问题是“改革文艺领域的生产关系” 23 。肖君和1986年发表的《要用马克思的“生产论”指导文艺》一文提出:“人们都说,指导我们文艺思想、文艺创作的具体的理论基础是列宁的反映论。这种说法对吗?不对。指导我们文艺思想、文艺创作的具体的理论基础应该是马克思的生产论,而不是反映论。在文艺观念更新的今天,我们应该用生产论代替反映论,以便对文艺思想、文艺创作进行有效的指导。”作者坚信,在马克思主义生产论指导下的我国文艺思想和文艺创作,定会出现“一个开放的繁荣兴旺的新局面” 24 。

董学文是建设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当代形态”的较早提出者,也是以马克思主义生产论为逻辑起点建构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忠实实践者。他提出把“逻辑起点”确定为“生产”,似乎更贴近于马克思主义文艺学说的体系精神。他“选择‘生产’为逻辑起点”,“集中组织起以‘艺术生产—艺术作品—艺术消费’三一式流程为骨架的新模式”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 25 。他于1989年出版的《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以“艺术生产”概念作为逻辑起点,从“当代形态的宏观设定”、“当代形态的微观展现”、“当代形态的理论依据”三个维度,建立了一个从多种角度、多个层面来把握文艺现象的动态结构。其内容涉及到“文艺学的形态学考察、文艺理论诸范畴的探讨,以及现代各种文艺观的批判吸收”。该著作为一部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著作,其成绩是突出的:“第一,它找到了文艺学从‘经典形态’(或‘历史形态’)过渡到‘当代形态’的理论起点,即‘艺术生产’;第二,探索了艺术生产理论的较为完整的范畴体系,使马克思主义文艺学更接近全面;第三,开拓了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多维的思维空间。” 26 如果说,董学文《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还是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毛坯”,还留有一定“空白”和值得进一步完善之处的话,那么,他于九年之后出版的《文艺学当代形态论——“有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研究》已接近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成品”了。该著对《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的“空白”进行了填补,对不足给予了完善。全书分为五编十五章。第一编:当代形态产生的逻辑和历史必然性;第二编:文艺的本体论透视;第三编:能动反映与主体建构;第四编:价值生成与价值取向;第五编:在现实与未来之间。全书视野宏阔,体大虑周,以“生产”为逻辑起点,在“新的综合”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了“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建构 27 。何国瑞也是以艺术生产论为主干建构“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的学者之一,他主编的《艺术生产原理》曾引起学术界的高度重视。该著在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指导下,整合了以往文艺理论史上有益的思想资料,改造了以往文艺理论史上的有关理论观点,以艺术生产的生成、发展、特征为本体,以艺术生产者的本质、创造能力、生产倾向为主体,以艺术品的性质、类别、关系为客体,以艺术生产媒介、属性、种类、艺术性为载体,以艺术消费者的消费本质、消费心理、消费方式为受体,建构了一个具有“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体系,朝着“更全面、更正确地接近艺术特性、本质和规律”方向跨进了一大步 28 。

以“生产”为逻辑起点建构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不仅使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复归到马克思主义的轨道上来,较科学地衡定了文艺的性质和社会功能,还对马克思主义的生产论的精义作了许多令人信服的阐发”,“对文学自身的规律——艺术生产、消费的全过程给予了充分关注。使文艺学理论与文艺活动的实际大大地靠拢了。” 29 但是,以“生产”为逻辑起点建构的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也有两个方面的问题值得进一步思考。一是“生产论”与“反映论”的关系问题。“生产论”与“反映论”到底是何关系,“是并列、对等关系,还是矛盾、对立关系,抑或包容、互补关系,抑或其他关系?”何国瑞把“生产论对应于一般的反映论”,没有看到马克思主义“建立于唯物史观基石上的艺术生产论在逻辑上高于、在内容范围上大于、在性质上优于奠基在辩证唯物主义反映论之上的艺术反映论”,因此,在对生产论与反映论关系的认识上,还存在一定的模糊性 30 。董学文在深化反映论,努力破解主体认知结构和创作心理机制上“多下了些功夫”,确定了“反映论与主体论之间的联系”,阐明了“文学与生活之间”的“曲折而复杂”的“反映的关系”,将 艺术反映论包容到了当代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艺术生产理论)中 31 。但对反映论与艺术生产这个逻辑起点之间的内在联系仍需进一步阐释和深化。二是“生产论”与“艺术生产”的整体联系问题。在用“生产论”来建构当代形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体系时,如何避免“用‘生产论’来规范艺术创造,必然要把不可分割的艺术整体分解成部件的艺术要素,并把艺术创作变成一种工艺流程,变为如本杰明所主张的‘文化工业’,也是值得进一步思考和论述的 32 ”。

进入20世纪90年代,我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思考更为深入,眼界更为开阔。其间,最有代表性的学者有朱立元、王杰等人。朱立元于1991年至1993年发表了《艺术生产论与艺术反映论之关系辨析》、《艺术生产论与唯物史观》、《关于艺术生产与艺术消费的关系》等一组论文。这些文章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作了立体的、综合的考察与研究,提出了不少新颖的见解,特别是对如何建设中国特色的艺术生产论,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与设想 33 。王杰的《简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文学生产方式》一文,探讨了文化全球化时代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文学生产方式”问题,全面地考察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文学生产方式的理论规定性,回答了如何使我国的文艺作品具有“社会主义文化时代的文学现代性”等问题 34 。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阐释与建构,得益于新时期政治上的改革开放,理论上的拨乱反正。1978年底召开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了实事求是,解放思想的思想路线和改革开放的战略方针。这一思想路线和战略方针,具体化到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实事求是就是完整准确地理解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恢复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的丰富内涵;解放思想就是打破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中的禁区,大胆探索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改革开放就是引进外国包括西方马克思主义在内的各种学术思想,吸纳一切优秀的文艺理论资源。在这一背景下,中国学者“开始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有关论述中去寻找新的线索,于是就开始了艺术生产论的探讨” 35 。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的阐释与建构,虽在某些方面借鉴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和其它学者的研究成果,但这并非主流。相比之下,学者们更加注重从源头上去挖掘理论资源,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到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艺术生产理论,从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艺术生产论中寻找研究课题,并以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为指导去阐释并建构中国化的艺术生产论。

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作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文艺理论系统中的一个独特范畴,更多地属于未来。可以预见,在未来的历史长河中,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会受到更多人的重视,产生更加强烈的影响,显示出更为重要的价值。

注释

①⑦郭宏安等著:《20世纪西方文论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301、333页。

②[联邦德国] H·R·姚斯、[美] R·C·霍拉勃:《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译者前言》,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3页。

③[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94页。

④江西省文联文艺理论研究室等单位编:《外国现代文艺批评方法论》,江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69页。

⑤⑥胡经之、张首映主编:《西方二十世纪文论选》第3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52、185页。

⑧谭好哲:《文艺与意识形态》,山东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37页。

⑨李中一:《马克思恩格斯文艺学体系》,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69页。

⑩马驰:《“新马克思主义”文论》,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62页。

11 12 13胡经之、张首映主编:《西方二十世纪文论选》第4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250、257、259页。

14[德] W·本雅明:《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浙江摄影出版社1996年版,第4—7页。

15转引自童庆炳等著:《马克思与现代美学》,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另可参考陆梅林选编:《西方马克思主义美学文选》,漓江出版社1988

年版,第612—613页,两书译文略有差异。 16转引自陆梅林选编:《西方马克思主义美学文选》,漓江出版社1988年版,第612—613页。17蒋孔阳、朱立元主编:《西方美学通史》第7卷(下),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581页。18[英]伊格尔顿:《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批评》,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81页。

19 20朱立元总主编:《二十世纪西方美学经典文本》第3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241、242—243页。

21马海良:《文化政治美学——伊格尔顿批评理论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84页。

22 35冯宪光:《马克思美学的现代阐释》,四川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86—187、201页。

23程代熙:《一本值得一读的美学论著——董学文〈马克思与美学问题〉述评》,《贵州大学学报》1985年第1期。

24肖君和:《要用马克思的“生产论”指导文艺》,《文艺争鸣》1986年第4期。

25 31董学文主编:《文艺学当代形态论——“有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5、123—127页。

26王德颖:《马克思主义方法论和文艺学当代形态建设——兼评〈走向当代形态的文艺学〉》,《东岳论丛》1990年第6期。

27董学文主编:《文艺学当代形态论——“有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28何国瑞主编:《艺术生产原理》,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5页。

29 32童庆炳等主编:《新中国文学理论50年》,安徽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75、76页。

30朱立元:《理解与对话》,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81—186页。

文学艺术的定义范文2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文艺学;方法论

冯毓云教授的《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系统方法》发表于1998年第5期的《学习与探索》,该文是作者多年来对文艺学呕心沥血的结晶。她站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对马克思主义文艺学方法论的立足点进行全面把握,认为学术界认识的:或曰“文艺的意识形态论”、或曰“文艺是现实生活的反映的认识论”、或曰“艺术生产论”、或曰“实践论”、或曰“实践观的主体性”、或曰“艺术掌握世界的方式”,如孤立审视,都有其合理因素。但从马克思主义文艺学思想体系的整体观看,是各执一端、各取所需,有失偏颇。同时,现代复杂科学也表明:世界本质上是一个非线性的世界,那种单值对应因果关系的简单事物几乎不存在,即使存在也是罕见的。系统论认为世界上万事万物都以系统的方式存在,系统与系统之间、系统内部各子系统之间以非线性的相互作用使系统既构成一个完整的独立整体,又与环境不断交换能量而发展。因此,她吸纳马克思恩格斯从系统整体观出发,将文学艺术置于整个社会历史结构的大系统之中,探寻其奥妙,具体表现为:用马克思恩格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本体论、认识论、生产论三位一体的方法论来昭示文学艺术的社会本质,这些思想和观点对作者全面认识文学艺术的本质提供了新的思维方式。

作者认为,由于文学艺术是一个由多要素、多层次、多结构、多功能组成的网络复合系统,所以以文学艺术为研究对象的文艺学就应该突破具有猜测性、假设性、片面性、孤立性的传统研究方法,突破封闭、求同、单向、直观、趋稳定、亚节奏的思维模式,而建立多样、综合、整体化的文艺学研究方法体系。具体说来,就是要建立以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为基础,以美学方法和系统方法为基本方法,综合运用各种研究方法和手段的文艺学研究方法体系。但在具体研究中,这一体系中的各种方法则不是平均发挥作用的,而是以一种方法为指导和统领,辅之以其他方法,进行综合研究。作者提出建立多样、综合、整体化的文艺学研究方法体系,是难能可贵的。首先,作者强调了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在文艺学中的指导地位,这体现了作者拥有正确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体现了作者正确的研究方向。其次,以往对马克思主义文艺学和方法论的理解,往往带有片面性和简单化的倾向,以为马克思主义文艺学和方法论仅仅就是一个逻辑起点――意识形态性,一个认识论模式――反映论,一种方法――社会学方法等,作者通过对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和方法的解读和掌握,对当代各门科学理论和方法的借鉴和运用,提出马克思主义文艺学方法论存在一个系统结构,这就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从系统整体观出发,将文艺学置于整个社会历史结构的大系统中。具体说来,就是从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审美主体与审美客体、美学与历史、文学艺术的外部规律与内部规律的各种关系及各个层次中揭示文学艺术的社会本质和审美本质,辩证地、综合地、系统地阐释了文学艺术的特殊规律。作者在阐述马克思主义文艺学方法论的系统结构时,特别强调马克思文艺学研究方法论不是单一、单项的,而是由辩证唯物主义的本体论、艺术认识论、艺术实践论、艺术生产论等组成的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系统结构,这一系统结构能够全面揭示文学艺术的社会本质。

在《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系统方法》一文中,作者主要从哲学角度使用本体论。(马克思主义的本体论是以承认世界的物质性、物质是不依赖于意识而独立存在的客观实在为出发点,并将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用于解释人类社会,创立了历史唯物主义)应用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强调的:“我们判断一个人不能以他对自己的看法为根据,同样,我们判断这样一个变革时代也不能以它的意识为根据;相反,这个意识必须从物质生活的矛盾中,从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现存冲突去解释。”[1]去说明界定文学艺术的社会本质,必须从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本体论出发,将其置于整个社会结构之中,从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从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之中确定文学艺术居何位、属何性、有何功能和价值。这一定性是符合现代系统思想的。现代系统论认为,世界上从物质领域到精神领域中万事万物都是由各种非线性相关作用构成的复杂事物,各个事物的性质既不取决于单元要素的性质,也不由各个要素简单相加之和决定,而是体现在系统诸要素、系统与系统的关系之中。这一定性科学地揭示了文学艺术与社会存在、与物质生产方式、与经济基础决定与被决定、作用与反作用的关系、揭示了文学与其他上层建筑中各种因素的相互影响的关系、揭示出文学艺术在整个人类社会结构中的地位、功能与价值,从而第一次科学地揭示了文学艺术的社会属性和其发展的根源。从一个更广阔的宏观的视野,多角度对文学艺术的定性,是任何陷于精神怪圈的自循环的说明都无法比拟的。

认识论是关于人类认识现实、领悟真理的能力的哲学学说,关于认识的泉源以及关于认识过程借以实现的形式的哲学。作者认为马克思恩格斯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本体论运用于认识领域,创立了能动的、革命的反映论,这就是经典马克思主义的艺术反映论,它比“艺术是现实生活的反映”要更丰富、更深刻,更科学。因为:第一,它科学地明确了艺术的源泉。马克思原则上规定了作为意识形态的文学艺术只能是现实生活的反映,社会生活是其源泉,这是艺术认识论的基础。马克思主义的艺术认识论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本体论的认识论。第二,它科学地揭示艺术实践的基础作用。马克思的唯物主义顺从主客体之间的关系,从实践的角度揭示认识活动,从实践论的高度解决了认识的来源、动力、目的和检验的标准。同样,从认识论角度看,艺术的创造和接受首先是一种认识活动。在艺术认识中,艺术实践至关重要。马克思在看待艺术的审美本质时,是将其纳入实践论的方法论轨道的。第三,它高度肯定了审美主体的能动作用。马克思在谈到人的劳动的特点时指出:由于人是“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怎样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到对象上去”,因此人的劳动、人的生命活动是“有意识的”“自由的活动”,“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劳动的对象才是“人的类生活的对象化,人不仅像在意识中那样理智地复现自己,从而在他所创造的世界中直观自身。”[2]作者认为这是对人主体的创造性和能动性的最精辟的概括,认识论史上、文艺学研究中,没有哪位思想家能够如马克思对认识主体、审美主体的规定性、地位及其作用估量的如此之科学、如此之高、如此之辩证。所以,经典马克思主义的能动的革命反映论是较好的对文艺学进行研究的系统方法之一。

认识以实践为基础,实践是人们有目的的改造客观世界的物质活动,从政治经济学领域,实践则是人的生产活动。生产活动可以看作人的认识和实践在生产领域的具体实施。换言之,人的认识结果、实践的最终目的,只有而且必须通过人的生产活动付诸实施,转化为“物化”的产品,才能回归于人,服务于人。马克思正是在这样的层面上深化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

一般认为生产活动主要是人类的物质生产,作为精神活动的艺术活动是否可以纳入马克思主义的生产论?作者写到:早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指出:“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等,都不过是生产的一些特殊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3]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又说:“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人们是自己的观念、思想等等的生产者。”[4]在《经济学手稿・导言》中则正式提出艺术生产的概念:“当艺术生产一旦作为艺术生产出现,它们就不能以那种在世界史上划时代的、古典的形式创造出来。”[5]之后,马克思在《资本论》中也提出过艺术生产的概念。由此可见,艺术生产是“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重要的组成部分。

最后,作者对她谈到的系统方法做了一番总结。她认为,从方法论的角度看,本体论、认识论、艺术生产论构成了文艺学研究的多层次的有机统一的系统方法,本体论是基石,对建立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理论体系“具有框架性能,对展开部分有着规范和约束的作用”,[6]艺术认识论是马克思主义本体论的认识论,艺术生产论同样受着马克思主义本体论的规范和约束。但是艺术认识论、艺术生产论又是马克思主义本体论所不可替代的。艺术认识论是从认识论的领域揭示艺术与生活的辩证关系、艺术的源泉、艺术回报生活的作用及途径,即探寻艺术作为认识活动的一般与特殊规律。艺术生产论是从生产领域揭示艺术作为人类掌握世界的方式的一般与特殊的规律。这两个层面的研究是逐一递进、逐一深化、逐一实施。艺术认识要通过艺术实践提供泉源、动力、目的和标准,而艺术认识与艺术实践的成果靠艺术生产付诸实施,使精神活动物化为艺术产品,最终又回归于人类。在整个艺术活动中,缺少任何一个环节,艺术之链必将支离破碎。艺术作为一种认识活动、一种实践形式、一种掌握世界的方式,其社会性质的定性就应该从多角度多层面去揭示,否则以“文艺是现实生活的反映”或“文艺是一种意识形态”或“艺术掌握世界的独特方式”去代替艺术的整体社会本质都是片面的、不科学的。

可见,作者始终是以马克思恩格斯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出发点,运用系统的方法对文艺学进行研究的,值得我们深入借鉴。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M].人民出版社,1973:第2卷,83.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人民出版社,1979:第42卷,96~97.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人民出版社,1979:第42卷,121.

文学艺术的定义范文3

分析美学对本质主义的颠覆———艺术不可定义论

显而易见,杜尚之后的西方先锋派艺术充分暴露了传统艺术哲学研究的盲点。和那些有意避开先锋艺术的艺术史家(如贡布里希)或美学家(如杜威)们不同的是,分析美学家从最开始就是直面当代艺术的具体问题发言的。首先向本质主义宣战的是莫里斯•韦茨,他以《理论在美学中的作用》(“TheRoleofTheoryinAesthetics”)一文吹起了反本质主义(anti-essentialism)之战的号角。本质主义美学范式面对当下艺术发展趋势时的失效促使艺术哲学家们去思考一系列问题:艺术是否存在定义的可能?如果存在,是否能找到能将过去、当下以及未来的所有艺术形态都囊括其中的界定和区分标准?而分析美学对这些问题的思考却始于韦茨的“艺术不可定义”理论,后者并没有沿着“艺术为何”这一既定思路,而是通过艺术是否可以定义这样的追问为美学研究另辟蹊径。虽然不可定义论因“家族相似”学说本身的问题而在理论上先天不足并遭到众多美学家的批判,但它对界定艺术的可能性的消解却为后来的美学家们在思维范式上的转变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尤其当它强调艺术理论在辨识某物是否为艺术品中的关键作用时,实际上是为之后丹托的“艺术界”理论提供了颇具启发意义的宝贵思路。由于将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理论用来阐释定义艺术问题,韦茨和肯尼克(W.Kennick)等人被称为新维特根斯坦主义者(neo-Wittgen-steinian)。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说是和其“意义即用法”的理论紧密相连的,也就是说,对语言的内涵和意义的考察必须要联系其在具体语境中的用法,由此推出,语言之间并无共性,因此我们无法找到可以概括所有语言的确定性本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语言又以各种方式彼此联系着。为了更形象地说明语言的这一特点,维特根斯坦用游戏来做类比。比如,当我们面对棋类、牌类、球类等等形形的游戏活动时,很难归纳出适合定义所有游戏成员的共同特征或普遍规律,而只能看到一些类似关系(similarities)或亲缘关系(relationships)。维特根斯坦将这种游戏现象比喻成“网络”:“我们看到一种错综复杂的互相重叠、交叉的相似关系的网络:有时是总体上的相似,有时是细节上的相似。”[5](P.48)正是这种相似,将彼此迥异的成员维系在“游戏”这个整体概念的范围内。维氏将这种相似称为“家族相似”(familyresemblances):“我想不出比‘家族相似性’更好的表达方式来刻画这种相似关系:因为一个家庭成员之间各种各样的相似之处:体态、相貌、眼睛的颜色、步姿、性情等,也以同样的方式相互重叠和交叉(overlapandcriss-cross)———所以我要说:‘游戏形成一个家族’。”[5](P.48)作为坚定的维特根斯坦的拥护者和反本质主义者,韦茨对《哲学研究》的态度就像基督徒对待《圣经》那样。他于1956年发表在《美学与艺术批评杂志》(TheJournalofAestheticsandArtCriticism)上的短文《理论在美学中的作用》可谓是新维特根斯坦主义者的代表之作。在这篇关键性的论文中,韦茨把维氏的“语言游戏”和“家族相似”运用到美学和艺术研究中,为分析美学的艺术定义路径指明了新的方向。前面提到,根据维氏学说,尽管众多游戏活动在外显性特征和规则方面存在显著的差异,但是它们仍然可以被归于“游戏”这一整体概念下,韦茨将游戏的这一特点和艺术做了类比,指出艺术的情形其实和游戏十分类似,比如如果我们以构成现代艺术体系的不可还原的核心的五大艺术形式:绘画、雕塑、建筑、音乐、诗歌为例,会发现仅从外显性特征来看,几乎不可能找到它们之间的共性和普遍属性,艺术成员之间根本不存在共同的本质特征,因此艺术是一个开放的概念,无法定义,这和自柏拉图时代以来传统的本质主义定义方式(即通过充分和必要条件来揭示艺术的确定属性,为其下本质性定义)是针锋相对的。韦茨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没有直接回答“艺术是什么”(WhatisArt?)这个本质性提问,而是将其置换为“艺术是何种概念”(Whatsortofconceptis‘art’?),很显然,这种问题的转换得益于维特根斯坦的分析模式,即我们不该问在哲学意义上“X的本质是什么”或“X的意义为何”,而是该切换到“x的用法和使用是什么”以及“x在语言中能做什么”一类的问题。换句话说,美学和美学理论的任务不是给艺术下定义,而应是如何正确描述和使用“艺术”这一概念。韦茨力图从美学史经验和逻辑上证明,传统美学理论是建立在问题重重的艺术概念之上的,因为后者曲解了艺术概念的逻辑。从美学史的层面来看,我们至今也没能找到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关于艺术本质的定义。从古至今所有伟大的艺术理论———形式主义、唯意志论、唯情论、唯智论以及直觉主义———都致力于陈述艺术的本质属性,并排他性地认定自身是正确的、具有普遍性的定义,而其他学说则由于遗漏了某些充分或必要属性是错误的。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尽管韦茨消解了界定艺术的可能性,指出艺术理论由于在事实和逻辑上无法穷尽艺术定义的充分必要条件而显得十分可疑,但这并不能说明传统的艺术理论是毫无价值、无所作为的,相反,这些理论关于艺术中的真理、自然美、情感深度等问题的讨论有助于引导我们去发现某些艺术特征,为我们欣赏、鉴别优秀的艺术作品提供了值得参考的评判标准。在韦茨看来,这也正是艺术理论在美学中真正发挥的作用,正如其文章标题所表明的那样。实际上,这种以韦茨为代表的,在20世纪50年代早期分析美学中占主流地位的“艺术不可定义”的反本质主义学说,就其本身而言,也可被视为一种“无理论的理论”,一种反定义的定义。韦茨的这篇文章虽然成为之后众多分析美学家们批评的靶子,但无论从肯定还是否定的意义上来讲,它造成的“反作用力”都是异常有力的,之后的美学家们在不同程度上受到韦茨观点的启发,对其或赞同(如肯尼克),或反对(如曼德尔鲍姆、西布利),或延伸(如丹托、迪基),掀起了分析美学对艺术问题的讨论高潮。正如前苏联美学家瓦•阿•古辛娜对其的评价:“在分析美学的历史上,美国教授莫里斯•韦茨的《理论在美学中的作用》一文起着与埃尔顿①的文集类似的作用。多年来英国和美国美学家们关于艺术概念问题的著作,事实上都以韦茨的文章为其来源。……在后来一段时期,分析派的作者们在解决艺术定义问题和基本概念问题时,都不放过机会这样或那样地,但通常多是以批判的态度,提到韦茨的文章。”[6](P.75)然而和历史上那些伟大的美学理论一样,以韦茨为代表的不可定义说不可避免地存在着逻辑上的漏洞。首先值得质疑的就是“开放性概念”。韦茨的拥护者肯尼克(WilliamE.Kennick)在其《传统美学是否基于一个错误》(“DoesTra-ditionalAestheticsRestonaMistake?”)一文中发挥了韦茨的观点,将艺术定义进一步去中心化,使其变成了艺术哲学中无足轻重的边缘问题。他指出,对于某种化学元素,我们可以给出精确的科学的定义;然而艺术和科学毕竟不同,当我们面对“什么是空间”、“什么是艺术”这类问题时,却无法给出满意的答案。肯尼克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在没有艺术定义和不了解艺术本质的情况下判定某物是否为艺术品:“试设想在一个大仓库里放了各种东西———一切图画、交响乐谱、舞曲谱、赞美诗、机器、工具、船只、房屋、教堂、庙宇、塑像、花瓶、诗集、散文集、家具、服装、报纸、邮票、花卉树木、石块和乐器等等。现在我们吩咐一个人到仓库里去把所有的艺术品取出来。那么,虽然事实上由于那种以艺术品的共性为标准的艺术的定义还没有人提出,这个人因此并不知道这一定义,他仍然会干得相当成功,令人满意的。这一点,连美学家也无法否认。现在,如果我们吩咐他把库房中一切有意味的形式或一切有所表现的物体搬出来,那他一定会感到踌躇。当他看到一件艺术品时他是能一眼就识别出来的,可是当他要去寻找的是具有意味的形式的东西时,他便茫然无措了。”[7](PP.225-226)肯尼克的这种类比看似很有道理,实则经不起推敲。假如把沃霍尔的布里奥盒子或杜尚的小便池放到肯尼克的仓库中,我们能保证一个普通挑选者会把它当做艺术品毫不犹疑地选出来吗?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是否意味着我们仍然需要某种意义上的有关艺术界定的理论来辨别或解释艺术实践呢?在我看来,一个当代美学家在面对这样的难题时如果仅仅抛出“艺术不可界定”作为答案,似乎有堕入虚无甚至是不负责任的嫌疑。韦茨思想中的另一悖论来自于他的艺术本质和创新性艺术实践之间的矛盾。如果和“相似性”概念一样,韦茨对于创新性到底为何语焉不详,那么,我们不免疑惑,创新性是否是艺术的重要属性或基本属性?如果创新性是可有可无的次要属性,那么它似乎不足以构成与界定艺术的企图之间的激烈冲突;如果它是艺术不可动摇的本质属性,那又和韦茨的不可定义说产生矛盾。本文认为,韦茨的论述中对创新性的设定似乎更倾向于后者,就是说他对艺术的创新性并未作必要的辨析和解释,仿佛它是所有艺术类型所共有的、不证自明的先在属性。可见,韦茨也不幸陷入了他在批判传统本质主义艺术哲学时所提到的逻辑混乱。

关系属性———艺术定义的新思路

文学艺术的定义范文4

关键词 中西方 现代 后现代 理性 人文

艺术是艺术观念的反映,中西方在思想观念上的差别使各自的艺术从一开始便出现了完全不同的景象。

西方艺术发展到今天,最重要的一个思想内核是它的人文主义。早在古希腊时期普罗泰戈拉就阐述了人在世界上的主体地位,中世纪的神学表面上似乎是对人的否定与贬抑,但在人类中心主义的意义上,基督教又表现为神人合一的倾向,这是对人隐秘的肯定。文艺复兴时期更是冲破西方中世纪一千年的神学思想阻霾,高举人文主义的旗帜。到了十九世纪,科学技术有了飞速的发展,这一时期,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和批判现实主义文化潮流交错纠结斗争。二十世纪初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间,通常被认为是西方现代艺术的时段,这一时期人们对“理性王国”的实际存在开始产生怀疑,其颠覆性远远大于继承性。现代艺术告别了古典艺术的样式,其否定性、非理性的思想及其对权力、中心的解构,实质上仍然是理性主义精神传统的延续,后现代主义艺术则是指上世纪60年代以后在西方兴起的一种兼容并蓄、多元多样的艺术现象。虽然西方的现代主义颠覆了传统艺术,后现代主义艺术又在某种程度上否定了现代艺术。但是在西方整个艺术发展的链条中,仍有尊重科学和肯定人性的理性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存在。

中国的情况与西方不同,中国自古以来就没有那种对个体的人的张扬与肯定。西方对天地宇宙以主人自居,中国人则谦称过客。前者向往高升到上帝的居所,征服并主宰自然,后者则愿与万物并列,融合于自然之中。从古人的宇宙观中我们能够看出在某种意义上中国的个人是在集体中才能显现的,相对缺少对自我的认同,因而投射出对自然和集体的关注而对个体关怀的忽视。在中国的文化中,个人也从来没有达到过如西方那样中心的位置,中国的礼法制度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中国一直奉行的是儒家“穷理尽性”、“遏人欲而存天理”,理学严重束缚了理性精神和人格的独立发展。虽然在明朝末年中国的部分地区出现了所谓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萌芽,但随着明朝的覆灭和清朝在政治思想形态方面的复辟,中国总的来说并没有像西方那样经受启蒙思想的洗礼。

中国的艺术中缺少真正意义上的理性主义与人文主义,没有过对本体意义上“人性”的肯定与高扬――人道主义。而这一点恰是现代艺术和后现代艺术发展的核心思想,也说明中国的现当代艺术尽管深受西方的影响,但两者在本质上有很大的不同。

五四时期高举理性主义精神的大旗,全面否定传统,提倡科学与民主。五四时期以及以后中国一批画家到国外留学,把西方艺术带入中国开始中国的现代艺术时,当时的中国还没有进入到大机器的工业社会革命阶段,西方社会的“现代性”、“进步性”、“社会进化”、“先锋”、“个人主义”等,在中国几乎不存在,所以现代性的性质和意义也不存在。到了1949年新中国成立及随后十年的,西方艺术又被看成资本主义国家的毒草,遭到全盘的抵制。改革开放以后中国的“意识形态”开始发生变化。到20世纪80年代我们面临的是西方的现代、后现代艺术同时涌入中国艺术文化中,我们来不及梳理哪是现代艺术哪是后现代艺术,便一股脑地全部接收过来,所以中国所谓的当代艺术或者后现代艺术并不像西方那样分期明显,中国的当代艺术实际上是中国本土的艺术、西方的现代和后现代艺术的大杂烩。80年代末期的“中国现代艺术大展”是对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误读。观念上没有区别,使用再多的中国文化符号,实质上并没有得到改变。现代艺术的灵魂是现代艺术的观念,没有观念,现代艺术就仅仅是一个躯壳而已。

高明潞曾说:“中国20世纪以来就无结构可言,解构从何谈起,‘上帝死了’从何谈起。可悲的是这种思潮恰恰迎合了懒惰和急功近利的民族心态,从而使中国知识分子总不能去坚韧地寻找和建立我们所要为之奋斗的新结构、新价值。”“在中国和第三世界国家,不存在可比的现代艺术。所以,现代艺术在中国是一种伪问题。虽然后现代主义在中国有很大的话语空间,但不是在文化本质和语言层面的,只是实用主义和风格层面的。”

参考文献:

[1]李倍雷.现代与后现代艺术的反思.江西美术出版社.2008年版

[2]高明潞.另类方法另类现代.上海书画出版社.2006年版

文学艺术的定义范文5

关键词:艺术;终结;解构主义;后现代美学

中图分类号:J01文献标识码:A

现代艺术的发展,呈现出了多元的态势。这些现代艺术在不断的发展中,实现着对近代艺术的不断的解构。同时,艺术面临着自身的终结。作为美学的主要领域的艺术的终结到来之际,也发生着美学思想不断的解构。与形而上学一样,西方现代美学也避免不了被解构的命运。因此,西方现代美学遇到的难以解决的困境与问题,为后现代美学思想的发生提供了可能。在不断的解构之中,后现代美学的出路又何在呢?

一、现代艺术与艺术在现代的终结

艺术的终结的问题由来已久。但只是到了现代艺术时期,艺术的终结的问题才更为突显。作为不同于传统艺术的艺术形式,现代艺术的出现相关于现代性的语境。现代性的终结又使艺术在现代失去了规定,并与艺术的终结密切的联系在一起。何谓艺术的终结,艺术能否以及如何终结,艺术的终结又意味着什么?这是西方现代美学面临的最为重要的问题之一。达达派用艺术来攻击、嘲笑一切已经建立起来的制度或惯例,包括“艺术”概念本身在内。其实,杜桑以命名为《泉》的小便池为代表作的现成品艺术,就是反艺术的一种早期表现。后来,反艺术被其它先锋派所采用。同时,在20世纪,总有人不断地宣称艺术已经终结。

当然,这里所说的艺术的终结,并不是说艺术从此不存在了,也不是指艺术为其它的东西所代替。这种关于艺术的终结的观点,最早来自于黑格尔对浪漫型艺术的规定。其实,从黑格尔开始,艺术终结的问题就一直存在着,并在后来的艺术发展中逐渐突显出来。不同于象征型艺术、古典型艺术,在黑格尔所说的浪漫型艺术阶段,形式弱于内容,最高的美不是形象的美,而是精神的美,精神必须完全渗透着实体性的东西。也就是说,作为一般艺术所凭籍的形式,已不具有规定性的意义,也不太重要,由此艺术步入了其终结的历程。

对于艺术是否终结这一问题,“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由于已变成哲学,艺术实际上完结了,……”[1]在丹托看来,通过对艺术的剥夺,哲学导致了艺术的终结。在这里,正是艺术理论使艺术成为艺术。艺术发生着不断的终结,也处于不停的发生之中。黑格尔关于艺术的终结的观点,始终是在他的美学体系中完成的。在黑格尔的绝对精神中,处于最低阶段的艺术必须经由宗教上升为哲学,艺术的历史使命就是使哲学成为可能,此后艺术就不会再有历史使命了。绝对理念的逻辑延展必然扬弃艺术,并向更高的领域(宗教和哲学)发展。最终,喜剧发展为近代浪漫型艺术的顶峰,艺术的终结已是在所难免的了。

杜桑所提出的这个难题,因而也成为丹托艺术终结论的来源之一,“从艺术的角度说,美学是危险的,因为从哲学的角度说,艺术是一种危险,美学则是为它办事的人,这种想法,我归功于杜桑。”[1] 也就是说,指称某物为艺术,更是一种观念的赋予。哲学导致观念的改变,为艺术的身份的合法性带来危机,这种危机必然会波及美学。大众开始对艺术开始厌倦、腻烦,表现出不信任,甚至漠不关心。艺术的终结在现代突出地表现为,艺术与非艺术、反艺术之间的区分变得十分模糊,或者说这种区分已没有什么意义,艺术甚至成为了非艺术、反艺术。同时,这也表明艺术在本性上发生的巨大变化。在此,非艺术指曾经不是艺术的东西,也就是不被认可为艺术的东西。

艺术与非艺术、反艺术的区分曾经是明显的,直到海德格尔那里,关于艺术品与纯物、器具等非艺术品的区分仍然是确切的。杜威揭示了审美经验与日常经验的关联性,前者只不过是后者的一种完满的形式而已。其实,这也在一定意义上表明了审美经验的终结。但在20世纪后半叶的艺术发展中,这一区分既模糊又显得没有什么意义。非艺术、反艺术并不是外在于艺术,它们自身就成为了一种新的艺术。在与艺术相分离的时候,非艺术和反艺术作为与艺术相反离的一种方式,成为了一种新的艺术存在。严格地说,非艺术、反艺术并不是一种新的艺术形式,而更是对艺术的一种反叛。

艺术的终结在这里并不表明,艺术这个行当或这一文化形式的消失,而是表明艺术正在失去自身的规定性。实际上,现代艺术的终结也是一种完成。现代艺术可以说最终完成了自身的使命,不论其表现形式与风格的如何变化,现代艺术都是已经完成了的,但这也并不意味着艺术不再有新的发展。但同时,现代艺术又是未完成的,因为它永远都具有某种后现代性。“因而,艺术会有未来,只是我们的艺术没有未来。”[1]当然,终结作为一种完成是就其本性而言的,现代艺术的终结并非说艺术已停止不前,没有形式与风格的变化,而只是说这些样式的变化,都不可能改变现代艺术自身走向完成的宿命。尽管艺术看似多元的与流变的,但作为完成了的现代艺术,却避免不了走向非艺术与反艺术的命运。

二、艺术终结的本性与美的问题

那么,艺术终结后的艺术又是怎样的?它有意义吗?其意义又是什么?对此,黑格尔并没有给出完整的答案,也没有指明后世艺术发展的方向。而不管艺术是否如黑格尔所说的已经终结,也不管终结后的新艺术形式、内容等是否有意义、是否为现代人所接受,事实是艺术转型确已存在。甚至冲击并动摇了整个现代艺术的审美方式。现代艺术的流派之多元,创作花样与形式之杂多,以及表现之怪诞都是前所未有的。正因为如此,现代艺术陷入了其身份的合法性危机之中。同时,一切关于艺术与美的传统理论与观点,不仅难以为现代艺术的存在提供解释,而且与现代艺术陷入了冲突之中。因此,现代艺术及其表现形式,以及与现代艺术相关的理论都遭遇到了根本性的困境。

在这里,“艺术中的现代主义运动是一个意义含糊的现象;它拒绝被安置于任何准则或形式体系之中,而且它还经常进行自我―参照,因此,它表明有一种空虚的主观性在其中起作用。”[2]可以透过现代艺术创作的流程,看到对艺术新形式的拼命追求,以及现代艺术由此表现出的躁动不安。波普艺术家常以挪用、复制与并置等手法完成作品的创作,如沃霍尔创作的《玛丽莲・梦露》、《坎贝尔的汤罐头》和《可口可乐瓶子》等就是这样的作品。其实,其他人也可以完成这些作品,甚至与沃霍尔的作品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也正体现了“人人都能成为艺术家”的波普诉求。此外,还有立体主义的形体相叠、朋克形式的线条扭曲等。这些艺术流派都表现了现代艺术的荒诞怪异的特征。

现代艺术作品无不以否定永恒、反对权威、打破偶像等,表现出一种极端的现代。艺术终结后的当代艺术,与消费时代的技术复制、商品化密切相关。本雅明揭示了,技术复制时代导致了艺术韵味的丧失,以及由此带来的许多问题。而且,众多摹本代替了独一无二的艺术精品,技术复制终于使真品和摹本的区分丧失了意义。杜桑的《带胡须的蒙娜丽莎》中的任意行为,以及后来瓦侯尔的《三十个比一个来得好》及其对《蒙娜丽莎》的复制,都解构了传统的摹本与原本的简单对应关系。就艺术的起源来看,艺术无疑是超个性的。在消费时代,一切作品、文本都是可消费的,艺术文本已成为大众文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消费品。

对于现代艺术而言,“由于艺术的概念从内部耗尽了,即将出现的任何现象都不会有意义。”[1]现代艺术不仅涉及到美的问题,还关涉丑的问题。在黑格尔那里,意味着艺术终结的浪漫型艺术,往往就是以丑的方式表现出来的。有的甚至不少的艺术作品,不仅不是一般所说的美的,甚至是极其丑的。到了现代,杜桑不仅导致了传统艺术的终结,还使艺术与审美相分离。在排斥传统艺术的物质形态的造型性的基础上,后现代的观念艺术转而强调过程、状态,以及观念的组合。在人与艺术的关系中,主客体关系曾具有规定性。基于主体认识论,不可能得到关于艺术本性的真切经验,也不可能破解艺术之谜。

无论是现代主义艺术,还是后现代主义艺术,它们操持的都不是自然的态度,而是拥有自身的批判本性。当然,它们对现实、艺术的批判的维度与特质是有区别的。在艺术与美之间,并没有谁更重要、谁决定谁的问题,而是相互生成的。在解构各种理性形而上学的基础上,把艺术与美的关系看成是相互生成的,但这种相互生成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它有时是以显现的方式展开的,有时则是以遮蔽的方式完成的。就视觉艺术自身而言,也有其不可见的一面,这不可见的东西只向具有独特眼光的接受者显现。然而,在现代艺术与美之间的这种显现般的生成之中,存在的根本问题在于,这种相互显现究竟显明了什么呢?

在这种相互生成中,艺术的终结导致了美自身的被遮蔽,使传统的关于美的规定失去了根本的意义;另一方面,现代艺术的终结也使美的展开有了一种新的可能,也即在这种终结中,美以另外的方式得以显现。同时,美在自身的遮蔽与显现中,使艺术得以不断的发生、流变与终结。当然,这种关系已不同于一般的决定论,它是生成性的。因为艺术是生成性的,它才可能终结;同样,也正因为艺术是可终结的,它才可以不断的生成。当然,也正是在现代艺术的不断地终结与生成中,美发生着不断的遮蔽与显现,也同时生成着,并且,实现着自身的不断的解放。同时,审美的生活化与生活的审美化,都表明了艺术与日常生活的传统界限正在消失。

三、从现代到后现代的艺术与美

现代艺术许多流派的艺术家们,“……为了向可以找到的、新的、陌生的形式野地挺进,他们摒弃了新艺术形式的统一,拒斥曲线的流畅,试图‘忘却’,试图抛开常规。”[3]从现代到后现代,艺术与美的本性的提问语境与回答方式都有了许多的变化,但仍然可以从一些主要的话语上,来表征这一转向的发生及其意义。对写实主义而言,内容或题材至关重要,而到了现代,艺术创作的内容或题材被忽略了,形式和风格则突显了出来,艺术家的创作语言有了突破。在后现代,艺术的自律已不复存在。如果说达达派、波普艺术与未来主义等是现代主义艺术的话,那么后现代艺术则主要体现为后波普、极少主义、与行为艺术等流派。

到了后现代,艺术并没有什么深刻的主题可以关注,又没有纯粹的语言可以探索。而且,后现代主义放弃了对艺术的本质等问题的探讨。其实,从维特根斯坦“家族相似”概念的提出,就开始了对艺术与美的本质的解构。后来,他的这一概念被运用到艺术之中,认为艺术是一个开放性的概念。还有,韦兹与肯尼克提出了关于艺术的反本质主义。此外,迪基的惯例论认为,一个艺术品必须符合艺术家的社会惯例,他以此来消解艺术的传统本质。同时,艺术向社会生活各领域的渗透,设计艺术的迅猛发展,艺术品甚至有产业化的趋势。艺术是通过寻求一种新的美感样式来表达欲望,后现代主义是对现代主义的批判和扬弃。

其实,“当代艺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会继续是‘当代人创作的现代艺术’。在某些地方,很清楚这不是令人满意的思考方式,所以人们需要发明出‘后现代’一词。”[4]后现代主义的不少艺术作品,缺乏传统艺术的魅力和表现力。在现代主义艺术看来,距离既是艺术和生活的界线,也是创作主体与客体的界线。在后现代,关于艺术与美的传价值观念和等级制度被颠倒了,现代主义艺术的个性和风格被消除,主体成了某种破碎的幻象。现代主义艺术总是以追求乌托邦的理想、表现终极真理为主题,而后现代主义艺术则放弃了作品本身的深度模式,不再具有思想深度,不再提供解释模式,拒绝挖掘任何意义,仅仅追求语言。

作为一种叙述话语和风格,后现代艺术表现为无选择技法、无中心意义、无完整结构,削弱甚至反对、放弃复杂的形式,叙述的过程呈发散状态,意义的中心被消解、发散到文本的边缘地带。如极少艺术,就是以最基本的几何形状,把艺术中的技法、表现降到最低点,用看似简单的作品来关切复杂的审美问题。现代的艺术、美是有中心的、在场的,这里的在场标明为一切形而上学所谓的本源或本体。后现代的艺术与美却是扩散的、缺席的,它力图解构现代艺术与美的在场性特征。与现代艺术、美相比,后现代艺术、美所体现出来的,主要是混合、复杂、多元、无标准、无权威等特征。

现代艺术仍然强调艺术客体即完成了的艺术作品,后现代而更强调文本的生成性,艺术与美在本性上表征为一种能指的游戏。不同于现代艺术对深度感即独根的偏好、对解释的钟爱,在后现代主义那里,关于艺术与美的深度感消失,这种深度感的消失其实也是与物化现象相关联的,它与现代文化的大众化是相互生成的。后现代艺术强调平面性、表面性即须根的特征,以及误读的重要意义。现代仍然强调创作、叙述与宏大历史,宏伟叙事总是基于主体精神与理性的;后现代则关注创作主体的解构,以及作为反叙述的个人语型,个人语型则关切于个人的生存的经验与欲望的符码。

现代艺术是供阅读的,而后现代艺术是供写作的。其实,耀斯的接受美学已经强调了对作品的接受,及其在作品意义实现上的作用。现代强调各种门类艺术的区别与不同,而后现代更注重文本及其文本间性。现代关注语义,而后现代关切于修辞。在现代的基本话语还有选择、征兆与类型,后现代的基本话语则是组合、欲望与变体。现代是阳物、偏执狂,后现代是雌雄同体、精神分裂;现代强调本原、确定性,后现代则强调差异、非确定性。如行为艺术,就是让艺术回归到身体及其行为自身,它显然放弃了传统艺术与美的规定。尤其是,“在现代作为狂热崇拜和礼仪的东西,在后现代转变成为日常发生的事情和习俗。引起轰动的现代在后现代变为正常状态。”[5]在后现代语境中,日常生活直接变成了艺术。

四、后现代美学思想及其发生

不同于近代美学,也不同于现代美学,西方后现代美学针对传统美学的问题与困境,力图解构美学领域中的一切既有的、权威的理论、观点。正因为如此,解构主义构成了后现代美学的基本方面。从其思想本性而言,后现代美学是解构主义的。后现代美学认为,传统美学为美学所奠定的特权地位,以及它与非美学之间的严格区分,是不合法的,也是无意义的,应当受到颠覆与放弃。同时,“现代主义像科学一样,开始显得教条而专横。”[6]因此,而这必须得以克服。在后现代美学中,不仅艺术家的存在被解构,而且以文本取代、消解了作品及其实体性。甚至,海德格尔的存在论也难以摆脱被当作在场的形而上学来消解的命运。

在后现代思想语境中,严格地说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美学,一般对美学尤其是艺术与美的本质问题的规定都应予以抛弃。后现代美学不再如传统美学那样只关注古典艺术与精英文化,它开始正视大众艺术与通俗美学。其实,高雅文化与流行文化界限的消失,正是后现代文化出现的基本症兆。在以往,大众文化名目下的艺术与美学,往往被视为只适合于粗俗的趣味、低下的智力与纵的大众。这或许在于,大众文化与通俗艺术并未如传统的美的艺术那样,激发出审美的愉悦与情感,产生的可能只是情绪与迷惘。针对传统美学曾坚守的美学的纯洁性,以及艺术存在的自律性,后现代美学认为,艺术成为自律性的艺术,美学变为无功利的美学,这些都应该受到质疑与批判。

后现代主义“和现代主义不一样的是,它不是由艺术的革命产生的。但是在艺术终结之后它非常出奇地适合艺术。”[4]但艺术与美学自身的变化,却是无止境的。艺术与美的无功利性,以及其存在的自足的自律性,在20世纪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后现代美学消解了艺术与非艺术、反艺术,以及美学与非美学、反美学之间的界限,这些界限甚至在现代美学那里,还存有某些残余。先锋派的艺术与美学,极力主张为艺术而艺术,强调艺术作为目的的自律性,以及艺术自身的历史使命感,先锋派更为关注的是艺术家与社会的对抗。在后现代主义者看来,先锋派的这种自信是基于某种特权意识的,并把艺术与美看成是现实生活的对立物。无疑,后现代则从根本上否定这种特权意识。

后现代美学既反对艺术和美学与生活的隔绝,也反对形式的自主意义,并致力于把艺术与美从形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让艺术与美从象牙塔中解放出来,强调日常生活的艺术化、审美化,以及艺术与美的生活化。古典美学与现代美学关于摹仿与再现的观点,受到了后现代美学的挑战与反对。因为,无论是摹仿,还是再现,都假设了艺术与美有一个本源性的东西,而这种对本源的预设与追求,无疑都是一种形而上学。在这里,后现代主义仍然甚至更坚决地致力于这种形而上学的解构。后现代美学还放弃了关于艺术与美的本质等形而上学问题,也不再使用传统美学甚至现代美学中的一系列的范畴、概念,而是依凭后现代独特的话语来从事艺术与美的建构与解构。

在后现代,传统美学所拼命维护的美学特权地位,以及人为制造的美学与非美学、反美学的区分是不合法的。对于德里达来说,不存在什么建立在真正的本体论区别之上的自然种类的区别,有的只是书写上的关于区别的游戏。后现代主义美学认为,差异无所不在,即使在重复中也有差异出现。后现代思想家大都否定一般意义上的美学的存在,进而消解美学及其存在的合法性。“在后现代条件下,文化分析已经变得更加丰富多彩,而且牵涉到整个艺术表现领域。”[7]因此,美学家的职业也应随之发生变化,由一个只知一味探索美的神秘本质的艺术哲学家,变为一个文艺与文化批评方面的理论家。

这就是说,世界本身有语言的结构,语言不是人表达意义的工具,它有其自身的世界。后现代主义美学摒弃了传统美学所给定的各式概念,它拒绝使用那些被认为是现代主义作品基本的或正规的结构、文体等程式。同时,后现代美学拒绝优美形式与传统概念,也对趣味的同一给予了排斥,在利奥塔看来,后现代艺术家或作家写出的文体和创作的作品,在原则上并不受制于某些预先设定的规则,而那些规则和范畴正是艺术品本身所寻求的东西。于是,艺术家和作家便在没有规则的情况下从事创作。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一方面可以将后现代美学看做一种破坏美学,但同时,后现代美学也为美学自身的新的发展提供了可能性。

五、后西方美学在解构中的出路

后结构主义是当代西方一种运用解构策略和非中心化观点,来研究哲学、美学与文学的一种文化思潮,它原是哲学领域里对传统形而上学的一种颠覆,后扩展到文艺批评和创作领域。后结构主义直接影响了其他理论流派,如读者反应批评、女权主义批评、新历史主义等诞生和发展,是西方从现代主义走向后现代主义的重要转折点。德里达的解构主义哲学,被公认为是后结构主义的主要代表理论,解构批评也成了后结构主义最主要批评方式。其他的主要理论代表,还有福柯、拉康、巴尔特、克里斯蒂娃等。后现代美学的发生,为美学带来了革命性的挑战,也为美学未来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前景。

一切都是手段,没有什么目的。“然而在后现代主义中情况有所不同。手法继续就其作为手段而显露自己,但在这样做的同时,它声言任何其它东西无一例外也都是手段。”[8]解构主义的主要概念有延异、文本、互文、非中心化等。从哲学角度看,后结构主义所针对的是当时占统治地位的结构主义和索绪尔语言理论,反对后者片面强调结构、中心和二元对立,而无视中心相对性和语言差异性的倾向。解构主义反对真理的绝对性、结构的稳定性、能指与所指的统一性,提倡非中心化和阅读多元化,削弱主体地位,表现了强烈的反理性主义倾向。

德里达认为,逻各斯中心主义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西方传统,总是认为事物背后存在着一个终极本体形而上的东西,如本质、存在、先验、真理、上帝等。德里达首先在哲学上发难,反对西方逻各斯中心主义。20世纪以来,本质主义已不能作为知识信念的基础,而成为了文化发展的障碍。于是,反本质主义运动应运而生。后现代主义宣告先前美学思想的终结,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终结论思想和所谓‘后现代主义’这一文化风潮同声相和――后者鼓动我们从传统权威和过去对我们思想和行为带来的影响中把自己解放出来。”[9]在后现代,作为传统的哲学学科之一种的美学,已经失去了其存在的根本意义。

如何看待西方后现代美学呢?它是否就是美学的最终完成呢?如果说后现代以解构为永久的使命的话,那么后现代美学并不是美学的一种固定不变的形态,否则这就会违背后现代美学自身不断解构的思想本性。因此,后现代主义带给美学的是对任何既成的东西的不断解构,而不是以另类的形式重建某种新的体系。后现代把彻底的反形而上学与反体系化,作为自身思想的根本规定。那么,后现代之后,又是什么呢?还有美学的发展吗?虽然,后现代对美学进行了彻底的颠覆,但这并不意味着美学不再有新的发展。但美学的发展并没有真正的终止,后现代改变的只是美学的观点与发展形式。

在后现代美学与现代美学之间,也并不存在严格的时间区分,也没有明确无误的分界线,存在的只是不断的流变与交融。当然,它们之间仍然有着基本的区分,如现代美学基于存在,后现代美学基于话语,但这种区分也不是绝对的。一切关于艺术与美的问题,以及它们在美学上的表达,仍将在新的语境里得到不断的探究。这种解构与建构总是相互生成的,从来就没有简单的解构,解构本身就是新的思想的生成,建构又将导致新的解构。这种建构与解构既相互渗透,又不断互动。当然,在后现代语境中的建构,并不是一种思想的重新的体系化,也不再是一种新的形而上学的努力。

这些都表明了,新思想在永恒的流变与生成之中。在艺术风格史的变化中,值得关注的是,“艺术的风格变成生活风格或思想风格的视觉投影。”[10]传统美学中的问题已不再有意义,但这些问题也并未真正消失。正因为如此,美学在后现代的语境中,还有新的敞开的领域。美学的不断的发展过程,就是美学不断地与形而上学划清界限,并寻求新的发展可能性的过程。在21世纪西方美学的发展中,仍然面临着被指为形而上学并遭遇解构的命运。因此,后现代与其说是美学的解构,不如说是美学在新的话语领域里的展开,西方美学的解构与发展是永无止境的,但这种发展不可能是简单的重复与雷同,这也许正是西方美学的生命力之所在。

参考文献:

[1][美]阿瑟・丹托.艺术的终结[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79,12, 97,78.

[2][美] 大卫・库尔珀.纯粹现代性批判――黑格尔、海德格尔及其以后[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46.

[3][德]沃纳・霍夫曼.现代艺术的激变[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70.

[4][美]阿瑟・丹托.艺术的终结之后――当代艺术与历史的界限[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14,157.

[5][德]沃尔夫冈・韦尔施.我们的后现代的现代[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313.

[6][美]金・莱文.后现代的转型――西方当代艺术批评[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7.

[7][英]安吉拉・默克罗比.后现代主义与大众文化[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46.

[8][美]马泰・卡林内斯库.现代性的五副面孔――现代主义、先锋派、颓废、媚俗艺术、后现代主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324.

文学艺术的定义范文6

[论文摘要]“法兰克福”学派因其文化批判理论而昭名于世,但其对于艺术本质的独到认识却常为理论界所忽视,本文从艺术的社会性与形式自律性、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艺术与人的解放等三个方面对该派的艺术观念进行了学理性梳理及评析。

“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家生活在资本主义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时代,这个时代最显著的特征是“从货物到文化均可现金交易”。艺术作为文化的分支,也难免其商品化的噩运,艺术与商品社会的合流致使其自身品格的堕落,并延及为既存社会现实进行意识形态操纵的工具。针对资本主义商品社会现实中艺术蜕变的事实,“法兰克福”学派提出了“艺术只有具有抵抗社会的力量才能存活下去”。即艺术作为反抗的艺术观念。这极大地拓宽了人们的理论视域。在当前中国社会正日趋商品化及消费化的时期,重提“法兰克福”学派的艺术观念对我们是极具现实性的。藉于此,本文拟对该派的艺术观念做一学理性梳理。

“法兰克福”学派以其社会批判理论而著称于世,在他们那里,“对现有秩序的批判是以对这种秩序的意识的批判为开端的”。“法兰克福”学派的艺术理论是其社会批判理论在美学领域的延伸,纵观其艺术观念,可以甄别出以下基本的内涵。

首先,艺术的社会性及形式自律性。20世纪西方艺术理论的最大特征就是形式中心论,从俄国形式主义到英美新批评乃至神话一原型理论,这些理论派别都将艺术视为独立自主的实体,从而割裂了艺术同社会的关系。“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家反对这种形式中心论,认为无视艺术品的社会性实质上是对社会压抑或控制的怯懦逃避,把艺术当成了逃避现实的精神寓所。因此,他们对艺术的社会性进行普遍关注。但是,“法兰克福”学派对艺术社会性的理解又根本不同于传统马克思主义。我们知道,传统马克思主义把艺术视为社会意识形态,是“更高地悬浮于空中的意识形态领域”。作为社会意识形态,艺术是对现实反映的产物,其社会性来自于其意识形态性。而“法兰克福”学派则认为,如果把艺术的社会性视为意识形态性,就不可避免地会使艺术物化为传声筒、宣传品,沦为受社会意识形态操纵的工具,从而丧失其对于物化社会的批判性。所以,他们认为,尽管“艺术作为一种精神生产劳动的产品,就其某一方面而言始终是一种社会事实”。但作为社会事实,艺术是站在社会的反面批判社会的,“艺术等于是社会的反题,是不能直接从社会中推演出来的”。因此,艺术不是社会的附庸,不在社会的他律的支配之下,恰恰相反,艺术是异化于社会的。艺术处在社会语境之中,它是对异化社会的一种反应,所以“艺术应当是对现实的否定性认识”。同时,“法兰克福”学派又认为,艺术否定社会的这种社会性,不在于它作为某种美化寄存社会意识形态的超验性载体,而在于它自律的形式所蕴含的同社会统治体系或现实的意识形态之间的张力。

受西方20世纪形式中心主义的影响,“法兰克福”学派同样反对艺术观念中的形式、内容二分对立主张,认为内容不再是一种外在的意义,而是显现于形式的,艺术的核心与实质在于形式。正如马尔库塞所说,“美的不同涵义,似乎皆归之于‘形式’这个概念”。“我用形式指代那种规定艺术之为艺术的东西”。同时,他们又认为,艺术形式本身是自律的,艺术对于社会的否定和反抗,只能通过其具有自律特性的审美形式来展示,“艺术正是因其形式的缘故才超越了现存现实,才在既定现实中与现实作对”。“法兰克福”学派之所以认为艺术是自律的审美形式,同他们宣扬的艺术是人类主体性的活动的观念分不开的,作为人类主体性活动的艺术,不应是他律的,而应是自律的。因此,他们反对传统的马克思主义美学,认为传统的马克思主义美学“即使在最著名的代表人物那里,都同样低估了主体性”。在他们看来,传统马克思主义美学的经济决定论事实上是对艺术自律的侵犯,“它通过抚慰和催眠维持了经济对生存的恶劣决定”。而艺术既然是否定、反抗异化了的现实社会的,它只有拒绝、反对现实的经济体制及其意识形态才能固守其自律的本质。“法兰克福”学派对于艺术自律的张扬既同他们对艺术的社会性的认识相关联,同时也必然会把艺术的自律归源于审美形式的自律,因此,他们认为,“艺术自律的王国,是由审美形式建立起来的”。

其次,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在传统艺术理论那里,现实主义被视作体现艺术与生活同一性的典范。“法兰克福”学派从他们的“非同一性”哲学理念出发,认为艺术是对社会的否定性认识,是社会的“反题”,就必然会反对作为体现艺术与生活同一性之典范的现实主义。他们认为,现实主义是建立在反映论这一理论基础上的,而反映论则往往会把艺术的内容看做对社会事实的依附。同时,“法兰克福”学派还认为,现实主义认可艺术与生活的同一性,进而主张“现实主义地”描绘现实,这种行为本身基于一个错误的前提,即:现实是能够被视为联结主客体之间的不破碎的连续体,社会和个人是能够调和在一个完整的形式系统中的。而事实并非如此,在资本主义商业社会中,主体与客体、社会同个人之间的“断裂和对立始终存在,宣布这已经被超越是一种纯粹的谎言”。所以,“现实主义在今天是涂上了浪漫主义油彩的,因为它的原则—即它宣称的同客体的调和一致—已经是浪漫化的了”。同否定现实主义的态度相反,“法兰克福”学派对现代主义艺术的诸流派做了美学上的辩护。他们认为,现代主义艺术以其混乱、刺耳、荒诞的形式,闯入艺术的领域,虽然它们相异于传统艺术优美、和谐、雅致的情调,但却蕴含着否定的形式而与现实相对立,凝聚着把人们从异化的现实栖居状态中震醒的力量。“成功的艺术作品,不是在虚假的和谐中解决客观矛盾的那种,而是通过在它的内在形式中,包容了纯粹和不妥协的矛盾,否定地表现和谐观念的那种”。同时,现代主义艺术作为对现实的一种认识和契入,正是以呈现出分裂的、不协和的、零散化的形式成为对现实的批判和否定的。如卡夫卡的小说、勋伯格的音乐、波德莱尔的诗歌等,这些现代主义的作品以其打乱传统叙述时间的手法,不和谐的音称或戏拟的艺术手段,而成为现实的“他性”,从而“在形式领域里成为现实世界的对立面”。

第三,艺术与人的解放。作为西方人本主义哲学的一个重要理论派别,人及人的解放始终在“法兰克福”学派的关注视域之中。他们把“非同一性”哲学理念延伸至美学领域,对艺术问题进行否定性反思,最终目的在于期望凭借艺术来对人的解放开辟通道。在他们看来,“艺术也是解放的承诺”。艺术之所以反抗现实,是现实的“大拒绝”,主要在于艺术是指向人的解放的。“法兰克福”学派认为,艺术对人的解放是通过个人感觉的解放来达成的,“个人感觉的解放应当成为普遍解放的序幕,甚至是基础;。技术和理性日益成为现实生活的主宰,人越来越服从于技术和理性的束缚,作为人的本质的自由自觉的活动被强行地分割了,技术法则对人的统治逐渐地深入到人的心灵中去,在现实生活中,面对着冷冰冰的技术和理性化的社会存在,“人们只是从形式和功能上感知事物,而且有这样的形式和功能的事物就是由现存的社会预先给定的、制造和使用的;人们只是感知社会规定的和限止存在的变化的可能性;。在这个压抑性社会中,人的感觉日益地麻木、钝化,并向着片面的方向急剧发展,人不免其“单面”的命运。

藉于此,“法兰克福”学派认为,艺术对人的解放应当首先指向建立“新感性”。“新感性意味着对整个统治阶级的否定.意味着对统治阶级的道德和文化的否定,意味着有权建立一个新型的社会,这一社会真正消灭了穷困和不幸”。因此,他们主张艺术领域应该来一场“感觉的革命”。艺术应该“属于爱欲的领域”,“自由社会应当建立在新的本能需要的根基上”。而承担重建“新感性”的艺术不是维持异化的“肯定性艺术”,只能是从异化的现实中第二次异化出来的否定性艺术,因为肯定性艺术掩盖了社会的个体在肉体和心理方面的破损,它通过展示现存的美,“平和了反叛的欲望”。而否定性艺术,由于其是从异化现实中异化出来的,所以它同现实保持着“间离性”,并向现实原则挑战,从而“使人意识到变革的必罗,人的意识的变革,是现实变革的一个重要基础,也是人的解放的一个必要前提.“艺术以它自身具有的颠覆的特性和革命意识联合起来;最终会使人从非人的物化现实中觉醒过来,从而反抗这个压抑性的物化社会,重建一个非压抑性的自由社会。

“法兰克福”学派的艺术观念立足于资本主义商业社会的异化现实,从否定和反抗这一压抑性社会的观念出发,提出了艺术作为对抗既存社会现实的自律审美形式的艺术理念,这在艺术本质的认识上无疑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但是,该派理论家所普遍持有的人本主义立场和生理、本能主义的倾向,又使他们的艺术观念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以下片面性。

第一,形式本体论。尽管“法兰克福”学派明确地反对形式中心主义,认为形式中心论者的所有研究都把艺术作品从具体的社会语境中悬置出来,事实上是由资产阶级文化体系的规范所决定的。但是“法兰克福”学派普遍持有的艺术是自律的审美形式的观念却毫无疑问是对西方艺术自律和形式中心论思想的阐扬。自律原本属于伦理学范畴,它是康德伦理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在康德那里,自律的内涵指的是人的道德精神通过主体意志为自我立法,而不是屈从于外部权威设定的规范。康德在其(判断力批判》中论述审美的特质时把自律范畴引入到美学领域,从而认为艺术活动具有“无目的的目的性”,它与私欲、功利等实用的外在目的无涉。康德之后,德国美学家汉斯立克在剖析音乐艺术的美时,正式确立了自律范畴在美学领域的地位,提出音乐是自律的艺术、纯粹的艺术的观念。“法兰克福”学派在建构其艺术理念时,接受了汉斯立克的观点,把艺术活动确立为自律性的活动,并认为,“正是艺术自律使艺术从现存东西的神秘力量中挣脱出来,自由自在地去表现艺术自己的真理”。从艺术理论史上看,对艺术自律性的强调往往会发展至形式主义和形式本体论。在他们的理论中,艺术要想实现自律.就必然走重视感性这条路,“美学的根基在其感性中。美的东西,首先是感性的”。感性一旦成为美学的根本,那么形式当然地就上升为艺术观念的核心范畴,所以,“美的不同涵义,似乎皆归之于‘形式’这个概念”。“艺术自律的王国.是由审美形式建立起来的”。这样,形式就成了一切,成了艺术的本质所在。这正是马尔库塞所宣扬的“我用形式指代那种规定艺术之为艺术的东西”。由此看来,从反对形式中心主义出发最终重蹈形式本体论的覆辙实在是“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无法回避的宿命,他们所宣称的在其理论中“形式和内容的无谓对立便被超越了”。无非是理论家的一种自慰和自欺。

文学艺术的定义范文7

关键词:艺术命名;艺术创造;艺术追认;命名艺术;主体创造;客体创造;艺术阐释

中图分类号:J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1573(2016)03-0021-04

一、“艺术命名”的源起:艺术创造

艺术创造分为主体创造和客体创造。主体创造,是创造者的创作活动,而客体创造是接受者的创作活动。主体创造的研究,可以通过主体创造与社会文明的关系角度切入,发掘出艺术创作实质。

第一,主体创造与人类社会文明的物质关系。豪泽尔说:“世界上只有无艺术的社会,没有无社会的艺术。”[1]艺术的创造必然依附于一定的社会关系。如中国的《诗经》,除了审美意义以外,也记载了大量的社会现实,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文献学意义。艺术承载的不仅仅是艺术形式本身,也承载着人类的文化和人类的文明,彰显的是人类社会的精神进化。文化一般包括了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等。文明就是在文化的进步中依赖于物质所产生出来的文化的全部内容的反映。所以,随着历史的发展,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不断变化,社会的文明程度也出现了相应的变化。艺术所承载的物质材料反映了不同时期的不同文明。譬如,石器时代的“艺术”作品所运用的材料都是大自然中的石器,反映的是石器的文明程度。到了铜器时代和铁器时代,艺术中反映出各种青铜器等,就说明了青铜时代的文明是在人类的文化推进中进入较高一层的文明,历史学家常用“青铜时代”来形容这一时期的文明。之后纸张、墨色、画布、油彩等的发明都在艺术作品所使用的材料中反映出来。

第二,主体创造与人类社会文明的精神关系。艺术创造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人类精神的匮乏。人类的精神层面常常得不到满足,总是需要创造出某种精神产品来满足人类的精神诉求。如果说在原始艺术时代,艺术还限于满足人类的实际生活需求或记录人类的某种生活的话,那么到了艺术自觉的时代,艺术就是作为精神层面的诉求而创造的。尽管有的艺术依然保持一定的使用特征,但是精神方面的特征在作品上起到更大的作用。比如在实用艺术中,器具上的纹饰符号反映了人类的精神诉求和某种愿望。玉器、青铜器等有社会结构的实用性特征,但是依然满足人类的精神诉求,这种精神是与人类的精神活动联系在一起,共同承担起人类对文化的诉求。也因此,艺术作为文化的一个部分,伴随文化演进到一定的阶段必然会走向自觉。“纯艺术”或“自由的艺术”就是满足人类精神需求的艺术形态。在艺术的自觉时代,艺术审美是艺术产生的主要目的,同时,艺术也以追求精神的自由和独立为目的。艺术满足了社会中人们的这些诉求,并将人类的精神向更高的境界推进。

一般而言,艺术具有四大功能:认识功能、教育功能、审美功能、娱乐功能。艺术创造的这些功能对社会文明有促进作用,能提升人们的精神境界。当然,在后现代主义艺术中出现了诸多纷乱的格局,在一定层面解构了艺术的“审美”中心主义,但是在“泛审美”“审丑”中,艺术的“教化”功能依旧对社会文明进程发挥着作用。马尔库塞就指出:“艺术的使命就是让人们去感受一个世界。这使得个体在社会中摆脱它的功能性生存和施行活动。艺术的使命就是在所有主体性和客体性的领域中去重新解放感性、想象和理性。”[2]马尔库塞认为艺术可以使人摆脱功能性的生活或施行活动,正好印证了赫尔德林诗歌中所说的“诗意的栖居”。艺术创造的结果之一,就是可以让人们艺术化地生存在社会物质和精神关系中。海德格尔指出:“作诗是本真的让栖居(wohnenlassen)。不过我们何以能够达到一种栖居呢?通过筑造(bauen)。作诗,作为让栖居,乃是一种筑造。” “我们要根据栖居之本质来思人们所谓的人之生存;另一方面,我们又要把作诗的本质思为让栖居。”[3]正是艺术创造(作诗)的“使栖居”性,才能够让人类产生“诗意的栖居”的自觉。这里就牵涉到了艺术创造中的客体创造问题。

1.客体创造产生在艺术的接受过程中。这指出了艺术在接受过程中的二次创造。接受美学认为,不同的读者或观众,在接受同一部作品时,因受众者的不同,诸如年龄、性别、知识结构、生活阅历、接受环境的不同最后导致的接受方式不同,读解的结果也就不同。这就是为什么“一千个人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主要原因。对有些艺术而言,接受者需要相关的文化知识、艺术知识等作为解读基础。当然,由于每个接受者的知识背景和文化立场以及个性的不同,都会有可能造成不同的解读结果。其中,通过对作者的生平背景、创作思路的深入了解,对其艺术观念和文化观念进行正确解读自不必言,艺术接受过程还体现出一种阐释学方法中的“误读性”的“解读”,在“比较文化学”中叫做“阐发”。通过“阐发”这种解读方式,往往会有新的意想不到的解读结果,超越了原作品的含义而引申出新的含义。故此,解读艺术也是艺术创造。

2.客体创造是一个综合而且复杂的过程。根据施莱马赫尔和黑格尔的观点,艺术的阐释是通过“重构”和“综合”[4]描述出来的。所谓“重构”,用伽达默尔的话讲就是“对于艺术作品意义的把握不就是对一种原本东西的重建么?”[5]对原本东西的重建,涉及到对一种历史的把握,也具有一定的当下性,即当下的目光审视“历史的构成”,这样的解读中,往往能够带来新的认识。例如当年王家卫的电影《东邪西毒》,1994年这部电影在中国香港上映的时候被称为“票房毒药”。这是一部和传统香港武侠电影大相径庭的作品,没有完整的情节,也没有“典型”形象,只有碎片一样的独白和具有黑色幽默气质的台词。20世纪90年代中期人们更多地还是站在传统的视角下,对那种情节曲折,动作夸张,主要人物沧桑坎坷、武功盖世的武侠片较为接受,对这种大篇幅的独白缺乏耐心。14年后,随着张国荣的离世,《东邪西毒・终极版》卷土重来,人们在历经了香港回归、张国荣离世、经济危机之后,对《东邪西毒》有了新的认识。评论家开始认为这部影片成功地摆脱了以往香港武侠电影的弊端,把超人性回归到普通人性,让武侠电影中的大侠们具有了真实的灵魂,并认为这是一部极具人性色彩的电影,错落的人物和故事相互交错发展,张扬的个性表演与优美的摄影使作品呈现出经典的美感。

3.客体创造建立在客体的文化背景与自身语境之上。黑格尔认为阐释的核心原则在于“自己意识到自己作为精神的精神中”,即“每件艺术作品都是与观众中每个人所进行的对话”。[6]对于艺术的认识,主张通过个体的精神进行把握。鲁迅先生也指出,《红楼梦》“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7]又例如1922年,印度青年加里达斯・纳格拜访罗曼・罗兰时,讲到他对于《约翰・克利斯朵夫》的阅读经验,感受到了“赞美印度教和婆罗门教的主神――毗湿奴和湿婆的古老吠陀诗的思想和语言”。当然罗曼・罗兰并不知原委,甚至笑言自己“一定是从亚洲高原上下来的首批雅利安人的末代子孙――这批雅利安人现在已经消失在西方民族之中了”。[8]这就是作为不同文化的接受者对异域文化阐释中生成的新的认知。日本学者滨田正秀总结道:“在文学的输出中存在着一种世界性的奇妙现象:有些作品在本国评价并不怎么好,但这些在国内不受重视的作品,一旦到了国外,却获得了意外好评,并为国际所公认,而后它又像凯旋的将军一样再度输回本国。卡夫卡和穆西尔的作品,首先在法国和英国被看作是本世纪的杰作,在文学以外的思想领域中,马克思主义在俄国定居,弗洛伊德的心理学在美国扎根”。[9]由此可见,由于每个人的文化观念、生活背景不同,对相同的艺术作品的阐释是不同的,并且极易发现新的“文化生成物”,从精神层面看,人们参与艺术消费时,会有一个在自我精神上重新参与,这就是客体创造的重要部分。

二、艺术命名过程:发现和赋予

1.“发现”和“赋予”衍生出了对远古文明“艺术”的追认,即把原来并非作为艺术范畴之内的事物命名为艺术。从人类早期的生产活动中,人们创造的物品并不是作为艺术来生产的,而是“用器”。卡冈指出:“原始文化的艺术成分似乎由其非艺术成分发展而来,而且长久没有从后者中分离出来。”[10]把这些远古的“用具”看作艺术,是后来的艺术命名者所追认的。以红山玉鸟为例。红山文化中出土的“玉鸟”应该就是被“发现”或“赋予”的艺术。“玉鸟”在当初并不是以“艺术品”身份出现的,而是作为“神器”或可能作为“礼器”,即是作为“礼仪”的玉器,而不是作为“艺术”来制造的。艺术史论家“追认”某种东西为艺术时,本质上就是“发现”或“赋予”艺术的意义。因此,我们在看到“玉鸟”时,首先看到的是在人与天的关系中所体现的特殊的意义,其次可能是玉鸟作为“礼仪”的性质,最后才看它的“艺术”成分。红山文化中的“玉鸟”作为“艺术”,完全是后世史论家追认的,而不是一开始就作为“艺术”形态而存在的。

2.“发现”和“赋予”也是有效认定当代艺术的一种方式。譬如,艺术家发现某种物质并赋予其新的意义,或对某种物质略作一定的改造并赋予改造的意义,就可能为艺术。如后现代主义的艺术作品:对现代主义的反叛,解构精英艺术与大众艺术的界限,甚至解构艺术与生活的界限,随意挪用风格、技法等,这些都是后现代主义艺术的特征。后现代艺术一方面拓展了艺术概念,引发了新的艺术观念。另一方面因为解构艺术与非艺术的界限,又使艺术本身陷入被颠覆的境地。例如被艺术史论家多次援引的“现成品”艺术形态――最具有解构艺术力量的杜尚的《泉》,它就具有拓展艺术的观念和解构艺术本身的双重性质和特征。杜尚手中那个失去使用功能的小便池,要么是废品,要么是艺术品。这个原因,是需要我们去“发现”后面隐喻的观念并“赋予”当代文化艺术语境下的文化意义。

三、艺术命名结果:“命名艺术”及其样式表现

“命名艺术”主要是指艺术命名者依据人们生产的不同艺术实体、存在的形态和样式,命名其为不同的艺术类型和艺术门类。比如音乐、诗歌、文学等属于时间艺术,美术、设计、建筑等属于空间艺术,戏剧(曲)、影视、舞蹈等表演艺术兼有时间与空间的性质,属于时空艺术。但是,在时间艺术、空间艺术和时空艺术中,每一种类的艺术形态、表现的样式是不同的。因此,命名艺术的表现形式也是有区别的。

一种是以表现元素命名,譬如说时间艺术。尽管时间艺术在借助时间中先后承续的表现元素或符号来呈现艺术的全部内容这方面是共同的,诸如语言艺术(诗)和听觉艺术(音乐)等,但不同艺术形态或艺术种类的表现样式和载体是不同的。作为时间艺术的音乐,它的活动承载体就是时间,音乐表现过程是靠听觉感官来完成的时间过程,音乐时间也就是听觉时间。当我们在面对印象派音乐大师德彪西创作于1905年的《大海》时,是随着时间的流淌而感受音乐的全部魅力。空间艺术依然如此。例如法国雕塑家罗丹的雕像《青铜时代》,作品展示了起伏变化的肌体和姿态,使人们感受到“泥性”痕迹的存在,引起了极为生动的光影效果。光与影的元素是罗丹作品中的主要表现手段,更是展示雕塑魅力的主要语言,他刻意地留下雕刻痕迹,放弃传统的抛光技术,形成了一种新的造型冲击,因此,艺术史上把罗丹称为印象主义雕塑家。以上可以看出不同艺术表现元素的区别性。

另一种是以艺术观念命名。在当代文艺语境中,当代艺术层出不穷,比如现代艺术与后现代艺术中,我们大致就可说出“野兽主义”“表现主义”“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结构主义”“象征主义”“达达主义”“原始主义”“未来主义”“先锋主义”等。学者们认为,现代艺术基于工业社会或者后工业社会的文化背景之中,出现了多种表现形式,而形式背后却有着大体相当的艺术观念,这一类艺术,虽有形式之分,却无观念之分,以观念命名现代艺术,是有可行性的。后现代主义同样也不是流派,而是不同艺术形态的总称。比如“新表现主义绘画”“波普艺术”“大地艺术”“装置艺术”“行为艺术”“新达达艺术”等,提起这些艺术形式,人们也会以“后现代艺术”笼统称之,这就是以观念命名的例证。

结语

艺术命名的过程,在一定程度上是“追认”艺术和阐释艺术的过程。艺术史的构建是随着历史的演进,不断地对原有的事物进行艺术追认的过程,在追认中同时对被追认的艺术进行阐释,从而形成艺术的知识体系。对“艺术”的阐释,有多方面的需要和诉求,其中之一就是使人们知道被追认的“艺术”何以被称为艺术。所谓追认艺术,就是艺术命名者会在某些情况下把原来并非作为艺术范畴之内的事物命名为艺术。

艺术的形态是艺术命名者依据艺术家创作的不同艺术实体所存在的形态和样式,对艺术进行总结或认知出来的某种分类,以便更好地研究不同形态的艺术。艺术命名的理路,同样要把艺术创造的研究放在重要的地位,正是通过艺术的主体创造和客体创造的结合,才使人们艺术化地生存在社会物质和精神关系中。艺术创造并不是单指艺术家的艺术实践活动,同样,作为艺术接受者――艺术的客体创造者,他们的艺术接受活动也是一种艺术创造,具有重要意义。所以,“艺术命名”的理路,既是艺术创作的辩证性认知,也是艺术价值的赋予和发现以及艺术样式的归类和辨别。

参考文献:

[1]【匈】阿诺德・豪泽尔.艺术社会学[M].上海:学林出版社,1987:37.

[2]【美】马尔库塞.审美之维[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212.

[3]【德】海德格尔.演讲与论文集[M].孙周兴,译,北京:三联书店,2005:198.

[4][5]转引自【德】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上)[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218,219.

[6]【德】黑格尔.美学(第一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335.

[7]鲁迅:鲁迅全集(第八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145.

[8]张隆溪.比较文学译文集[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杜,1982:l60.

[9]【日】洪田正秀.文艺学概论[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5:13.

[10]【俄】卡冈.艺术形态学[M].凌继尧,译.上海:学林出版社,2008:172.

文学艺术的定义范文8

    [论文摘要]在艺术史上,自主性艺术与非自主性艺术在不同时期呈现出不同的表现形式。随着这种艺术审美观念的变迁,传统现实主义艺术、现代主义艺术和后现代主义艺术体现为不同的审美特征。

    惊颤使后现代艺术呈现出与传统艺术、现代艺术不同的审美特征。惊颤在后现代艺术尤其是大众艺术中既不象传统艺术那样强调艺术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同一,也不象现代艺术那样强调艺术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疏离,而更加注重追求艺术世界与人们经验的分裂。

    本雅明把灵韵艺术和美的艺术称为自主性的艺术,而把20世纪机械复制时代所产生的艺术称为非自主性艺术。美的艺术是指传统艺术自身具有审美性,这种审美性是由自身直接呈现的。艺术自主是指艺术只为自身而存在,只展示艺术自身的美。后审美艺术观是指艺术自身不具有审美性,它的审美性是由审美活动赋予的,建筑的审美性是在使用和感知中获取的,电影的审美性是在观众欣赏中获得的。本雅明把电影看作复制艺术的典范进行分析,从机械复制、价值和功能等非自主性方面对其进行阐释,充分地肯定了电影的进步意义,认为电影具有革命性,能够发挥出巨大的潜在革命能量。

    最早对艺术自主性进行思考的是康德。他分别为真、善、美立法,将艺术归于美的领域,认为艺术是一种自主自律的审美活动。席勒在康德理论的基础上,将艺术自主性理论从康德的美学领域推广到人类学领域。席勒认为游戏冲动是人的自由自觉的审美活动,客体对象就是在这样的审美活动中形成了具有审美特性的审美假象。席勒审美假象说的提出,使艺术、审美成为一个脱离现实实在的自足世界。20世纪初西方艺术研究逐渐由外部研究转向内部研究,把艺术作品作为艺术研究的对象,艺术自主性研究突现,产生了诸如形式主义、新批评等艺术理论流派。面对着现代社会的诸种危机,部分现代的理论家也将自主性艺术看作是解决危机的途径和方法,法兰克福学派就是典型代表。他们借助于自主性的艺术形式构建出审美乌托邦来对抗异化的社会。现论家韦伯从社会合理性存在角度将社会分为科学认知领域、道德实践领域和艺术审美领域这三大领域,认为艺术作为一个自主自律的领域是文化合理化或文化现代化的产物。艺术自主性是一定的历史时期理论家对所处社会和人类历史深刻反思的产物。

    欧洲先锋主义首当其冲对现代主义的艺术自律和资本主义艺术体制给予打击和颠覆。本雅明从机械复制的角度对艺术自主性给予质疑,认为“为艺术而艺术”是具有自主性的艺术神学的表达,它拒绝艺术所有的社会功能,丧失了艺术在当今社会中应当承担的历史和社会任务。“因为,当时随着第一种真正革命性的复制手段摄影术到来(即社会主义与之同时出现),艺术觉察到了威胁的来临,数百年后,这一危机业已无可置疑,它是以‘为艺术而艺术’学说作出回应的,这其实是一种艺术神学。由此产生了一种以‘纯粹’艺术的理念形式表现出来的否定式的神学,这种艺术不仅排斥任何一种社会功能,而且也拒绝从表现方面的任何定义。(马拉美的诗首先做到了这点。)”〔1〕p.256机械复制使艺术丧失了自主性,使艺术的整个特质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也使艺术的价值和地位发生了根本变化。艺术作品的大批量复制,艺术不再是少数特权阶层和精英阶层的独有之物,而是成为大众革命或消遣之物,使艺术从神圣的精英殿堂走向了世俗众生活领域,从自主性走向了非自主性。“由于艺术在机械复制时代失去了它的膜拜基础,因而它的自主性外观也就一去不复返了。”〔2〕p.109机械复制使艺术渗透到大众的日常生活,大众成为艺术审美实践活动的主体。艺术复制技术的提高,虚拟场景的逼真再现,使艺术成为一种新的感知、认知和实践方式,展示一种虚拟世界的逼真体验方式。到了后工业社会,机械复制所塑造的虚拟的审美假象,成为现实生活的仿像,使大众沉浸在其所创造的梦幻的审美世界中,引导着大众现实生活的审美和消费倾向。

    传统艺术美学从亚里士多德起突出强调的是审美的社会认识功能;现代艺术美学强调的是主体精神层面的理性认知;而后现代艺术美学领域和范畴发生了转移,它转移到了感性、感官领域,这也是艺术自主性消亡的表现形式。马尔库塞的“新感性”是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弗洛伊德理论基础上产生,他从人的本能欲求角度出发,恢复被理性控制、压抑的感性权利和审美欲求,以求摆脱异化,获得自由和解放。苏珊·桑塔格提出新感受力,它是各种感官和体验的综合体,以此摆脱虚无主义,获得价值的体现。本雅明指出电影创造新的艺术美学,使艺术审美渗入到新的领域——感官,即电影美学是感官的美学。本雅明所探求的是怎样使大众在感官刺激的惊颤体验中实现艺术政治化理想。后现代美学从以往形而上学领域思辨哲学中走出来,进入到了形而下的身体领域,林赛·沃特斯称“它在我们的身体中安了家”〔3〕p.11。艺术不再是美的呈现之物,而是感官的体验之物。

    传统现实主义艺术理论是以理性主义哲学为基础,以艺术为工具来实现对社会、人生本质的认识,所以这时艺术创作是以现实为材料,运用典型化的手法进行重新加工、组合,形成具有灵韵的艺术符号。别林斯基指出传统艺术品是以“个性的普遍性”呈现的,它给接受者以“幻象”、“和音”、“香气”愉悦的审美感受。“每一部长篇小说的带有个性的普遍性都将隐隐约约呈现在你的眼前,就像朦胧的幻象一样,像蓦地在高处传出的和音一样,像刹那间在你身边吹过的芬芳馥郁的香气一样……”〔4〕p.189 这里提到的“个性的普遍性”是指艺术典型性,艺术符号的能指和所指关系是稳定的、同一的,是直接指向日常经验和审美经验的,也就是说,艺术与现实是完全统一的。这时艺术符号并不是完全对现实世界的模仿而是以可能性的存在来显示现实性的存在,因为艺术作品中的“可能性的存在”已使其摆脱了对现实的模仿而呈现出对现实的创造性加工。别林斯基认为传统艺术是以和谐统一的完美外形来再现现实的普遍性,“都包含在它从存在的可能性显现为存在的现实性这一有机的过程中。思想像一颗看不见的种子,落在艺术家的灵魂中,在这块富饶、肥沃的土壤上发芽、滋长,成为确定的形式,成为充满美和生命的形象,最后显现为一个完全独特的、完整的、锁闭在自身内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一切部分都和整体相适应;每一个部分独自存在着,构成一个锁闭”〔4〕p.184 在这种“存在可能性”的基础上艺术才会形成一个独立的、鲜明的、完整的形象,从而体现出现实性的存在,这就使艺术在与现实的统一性的基础上高于现实,突破了以往艺术理论的“模仿说”。现实主义艺术虽然不再是对现实的机械反映或再现,但仍是以现实为基础的典型化塑造,是一种独一无二的个人创造的产物,具有强烈的灵韵色彩。它们追求的审美基础是建立在艺术与现实同一性上,其审美效果必然是原真、和谐、宁静、悠远。

文学艺术的定义范文9

关键词: 顾祖钊;《文学原理新释》;操作范式;观念范式;规则范式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0829(2012)06-0076-04

顾祖钊先生是颇有资望的学者,他的文艺理论研究颇受童庆炳先生的看重。研读他的《文学原理新释》我们会发现其文学理论的与众不同:第一,文学理论研究的范式很特别,不同于前苏联式的反映论文学理论,也不同于科学主义以形式为核心的文学理论,更不同于人文主义式的文学理论。第二,他没有给文学下定义。那么如何去认识顾祖钊先生的《文学原理新释》?他是怎样建构文学原理的?在文学理论研究越来越个性化的今天,厘清这些是很有意义的。

要对顾先生的文学理论研究范式进行深入的探索,我们要先探讨顾先生的文学理论的结构。所谓文学理论结构“应指一个由诸种要素转换规律组成的整体”。[1]与一般的文学概论不同,顾先生的《文学原理新释》的立足点是艺术至境。作者告诉我们:“由意象、意境和典型的三足鼎立的艺术至境为中心,作辐射性拓展,形成新的作品论、类型论、真实论和艺术发展论”。[2]因此,了解顾先生的文学理论的结构关键就是“艺术至境”。

从严格意义上来看,“艺术至境”属于诗学范畴,从诗学形态上升为理论形态还需要进行抽象,所以他其实只是以“艺术至境”为切入点,在这个观察点上对各种文艺现象进行研究。作者认为: “科学的艺术至境观,将启示我们思考艺术本质论,从而把它阐释得更为合理;……科学的艺术至境观,必然带来艺术思维研究的重要突破;……科学的艺术至境观,必然会使我们创作方法的研究走出误区;……科学的艺术至境观,可以使我们更科学地阐明文艺创作与生活的关系;……科学艺术至境观,可以对诸如西方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这样复杂的文学现象作出科学的解说、合理的评价;……科学的艺术至境观,可以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美学和历史的批评论;……科学的艺术至境观,必然带来创作观念的巨大变化。”[3]

具体来看,顾先生做了以下工作:

首先,对艺术至境进行了多元化的研究。

我国艺术至境研究在五十年代开始起步,当时把典型作为唯一的艺术至境,六十年代李泽厚先生意识到“意境”是独立于“典型”之外的另一种类型。[4]1987年周来祥先生则把“意境”和“典型”二元对立。[5]顾祖钊先生则认为艺术至境应该是多元的。他把艺术至境和艺术的表达方式联系起来认为:“客观表现型艺术追求的是意境创造,主观表现型艺术追求的是审美意象再现型艺术追求的是典型。三者鼎足而居,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了人类的艺术至境。”[6]童庆炳先生在《寻找文学理论的突破口》一文中指出:“顾祖钊的艺术至境研究,从前人止步之处起步。首先,他发现将艺术分为再现与表现两大类型太笼统,他认为表现型艺术分为两个亚型,一是黑格尔所说的象征型艺术、浪漫型艺术,一是以中国抒情诗为代表的抒情艺术。顾祖钊根据他的研究,把西方的表现型称为主观表现型,把中国的表现型称为客观表现型……从而把典型与意境的二元艺术至境格局,改造为更符合艺术事实的典型、意境、意象三元艺术至境的完美结构”。[7]

其次,把艺术至境定位在作品理论的一个层面中。

《文学原理新释》的一个特点是把艺术至境作为“形象”来探讨。作者对传统的文学形象重新进行了定位,他认为:“所谓形象就是作家在文本中用语言展现的气韵生动的人物或生机盎然的艺术世界”。[8]这里的形象既包含了人物形象,也包含了其他形象。作者把“艺术至境”也归入文学的形象中,而形象层面又和语言层面、意蕴层面相联系。这样,艺术至境与文本的其他层面的联系就很明晰了。

第三,找到文本理论五大块之间的联系。

顾先生是从文学和人的精神需求维度来把握文学的。他发现为了满足认识自身和社会的需要,就形成了文学的历史本质观;为了满足启迪思想和智慧的需要,便形成了哲理本质观;为了满足表现感情的需要,就有了情感的文学本质观。于是相应地产生了文学的三种审美类型——写实型、抒情型和哲理型,形成了三种审美表现形态——典型、意境和意象。这样文学本质和文学理论其他几大块之间的联系就很清楚了。顾先生也注意到了形式论和创作论的贯通,主要表现在:文本的层次论和写作过程论的贯通,作者把文学文本分为三个层面:语言层面、形象层面、意蕴层面。在《文学原理新释》中的创作论“语言对内容的征服”一节,对艾青的《树》的分析,就是用这种理论来分析的。他把“树”这个意象的涵义分为三层:“第一层为概念树的心理印迹引起的意义。第二层为文学形象层,是由语象特征引起联想在心中形成的艺术形象系列,为形象意义层;第三层是文学形象所折射的象征意义,属于意蕴意义层”。[9]

文学发展论则更是体现了这种融合,顾先生的文学发展模式是“社会心理为动因的他律论,和以审美理想形态为中心的自律论,以及二者合力所形成的文学发展模式”。[10]

根据以上的研究,顾先生的文学理论结构点在艺术至境,而艺术至境属于文本的一个层次。因此,从操作范式的角度来看,该文学理论属于文本为中心的文学理论。

那么,从观念角度来看,该文学理论是怎样的范式呢?所谓观念范式是“一套根据特有的价值观念和标准所形成的关于外部世界的形而上的信念,包括事物的本质是什么。”[11]总体而言,顾祖钊先生的文学原理是以马克思主义价值观念为指导(书中很多原理是以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哲学手稿》为基础的),参照了列宁的一些哲学认识而形成的。

与传统的文学理论不同的是顾祖钊先生把本质和本体分开,他认为:“本质是关于文学性质的哲学概括;本体则是文学的构成方式及其内容要素。”[12]这多少受到新批评派的影响。韦勒克和沃伦合编的《文学理论》就是如此。

对于文学的本质,顾先生注意到的是其多层次和多侧面的特性。他认为“文学的初级本质体现为言理(志)、言情、言史三个互补性侧面;中级本质体现为对社会生活审美反映性质;高级本质则体现为上层建筑中的审美意识形态。由于意识形态部门本身都属于历史哲学的一个方面,文学总的来说,最终还属于历史意义上的‘历史’”,[13]这是从三个层面来把握其本质。初级本质主要是从文学与人的精神对应中把握文学的本质,中级本质是从创作主体的角度来阐释的。从创作主体和世界的关系来看,文学也是对社会生活的反映,但这种反映与科学的探究活动又有不同,它带有强烈的审美色彩,因此顾先生认为文学的这种反映本质上是审美反映。尽管作者对审美反映作了全方位的阐释,从表述来看,有两点是值得注意的:作者的“审美反映”很重视文学创作的二度体验带来的审美距离感,由此产生的非功利的游戏性质。与艺术至境相对应的审美理想,可以说艺术至境就是最高的审美理想。这也是作者对审美反映论的创新。此外,作者认为,审美反映中,主体的人格很重要,也对文学理论的深化有帮助。

文学的高级本质是从整个社会的架构来看的,从这个宏观的角度来看,文学本质上属于意识形态,与其他的意识形态不同,作者认为这种意识形态具有审美特征。

顾先生的文学本体是以“人本体”为基础的,这和他的审美反映的文学本质观念是相对应的。而所谓的“人本体”其实是指文学是用语言构筑的心灵世界,具有心灵性和文化性。

规则范式是“在观念范式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一套概念、定律、定理、规则、学习方法、仪器设备的使用和程序等规则系统”。[14]在文学原理方面主要表现为概念和原理的阐述。因为操作范式的变化,顾先生的文学理论的规则范式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概念体系的角度来看,该书有两大特征:一是根据文学实践自创的概念,二是对古今中外的概念重新转化而对文学原理有很多新发现。

首先,根据文学自创概念。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文学理论研究很矛盾:董学文认为文学理论研究“一方面是向西方体制的皈依 ,表现为西方学术规范的引进和西方思想资源引介的加速;一方面是国学热中体现出来的对主体性、话语权丧失的焦虑和对传统文化资源盲目的夸扬。”[15]其实对于东西方的文论没有必要完全极端化,应该如吴兴明所言“对话和协商……控者向主体提升,意味着主体间性”。[16]顾祖钊先生的《文学原理新释》把文学理论定位在“马克思主义倡导的‘世界文学’,力图建立一个最具一般意义的文艺学体系”。[17]在艺术至境和各种文学关系织就的网络中,作者把中国古代文论的艺术至境、言、象、意等概念与黑格尔美学、新批评、结构主义等西方文学批评中的文学叙事、文学抒情、摹仿说、心理分析、格式塔、艺术思维、抒情主体、复义、含混、悖论、反讽、审美心理等概念合理地整合在一起,转换为马克思主义思想指导下的文学理论。

其次,对于文学原理多有新的发现。

在文本理论中顾先生较早地用言、象、意的纵向结构对文本进行分析。

对于风格的论述,作者也多有发现,如对文学风格形成,作者就对“文如其人”的不周密的地方做了深刻的分析,他认为人格、人品是生活个性的反映,文学风格则是创作个性的反映。前者是功利的,后者是审美的,解释清楚了文学风格和人格的区别。

关于创作论,顾祖钊先生绕开了浪漫主义、现实主义、现代主义是创作方法还是创作原则的争论,主要关注创作心理、创作思维、创作流程、创作方式。

关于艺术思维,作者把形象思维具体化为意象思维和具象思维,把文学思维研究推进了一步。关于文学理论的创作过程的描述也有很大的创新。尤其是第三阶段“文学创作的艺术传达阶段”所探讨的“艺术传达的复杂性”、“体裁对内容的征服”、“语言对内容的征服”、“即兴与推敲”。这个设计概括力比较强,比以前的一些教材,把某些文体(或叙事文体,或抒情文体)的创作过程作为文学创作流程要科学得多。

张首映先生在批评西方的二十世纪的文学理论的转折时,曾经说过:“二十世纪西方文论具有现实价值和历史意义。他比较集中地表现在三大转折上……这三大转折也付出了许多沉重的代价,做出了痛苦的牺牲,如文学创作在文学批评中的失重,乃至失落。”[18]我国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引进西方的文学理论居多,对创作论也不是很重视。顾先生的发现也算是一个弥补。

关于文学发展论的研究,作者至少在以下几个方面取得了研究的突破:

1.在文学发展的实质方面取得了前人没有的成就。作者认为:“文学发展的自律,实质上是审美理想模式的变化。其中艺术形式方面的能动性是造成这种自律的主要原因。”[19]这是很有见地的。

2.在文学的民族性与世界性上,作者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文学的世界性的取得主要来自作品深层意蕴中的人类因素和世界意义,而作品的民族特色和个性特色又在很高的水准上充分体现了这种人类因素和世界意义。”[20]这种看法找到文学世界性的根源,文学世界性不是观光性质的世界性,而是价值式的世界性,就如同马克思思想为全世界所拥有、所珍惜,这才是真正的世界性。

一个好的文学理论,其操作范式、观念范式、规则范式三个范式应是互相套嵌的。那么顾先生的文学理论中这三个范式之间的关系如何?顾先生继承了反映论文学理论的一些观点,他认为文学也可作为“人类把握世界的一种方式”。[21]和反映论不同的是,顾先生进一步指出“在审美的前提下,必然要竭力满足人类对他提出的关于知、情、意的精神需要。由于审美者的需要各有偏重,就会形成不同的审美理想,为文学造成不同的审美类型,形成不同的艺术至境形态(即审美理想在艺术中的感性形态)。”[22]这样,以审美反映为基础,顾先生吸收了新批评等文本中心论的优点,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学理论。

近几十年,我国文学理论界的一个目的就是要打破经济决定论的庸俗社会学对我国文论研究的干扰,所以学界同仁花了大量的精力引进、吸收西方文论,研究转化古代文论。从这方面看,顾先生的研究的确取得了很大的成绩。

由此,我们可以对顾先生的文学理论所隐含的“文学”概念进行思考了。

一般来说,文学的定义有广义的文学定义、狭义的文学定义和惯例式的文学定义。顾先生没给出文学的定义,并不意味着他心目中没有文学的定位。作者从艺术至境角度来谈文学,而艺术至境其实是一种文学审美理想,也就是说在顾先生这里,“文学不同于一般的‘文化’”[23],文学是作为审美来看待的,也就是作为狭义文学来研究的。其实他还是对文学进行了一些预设:首先文学是一种艺术,其次文学还得够得上艺术标准才配称为文学。这就和目前流行的把文学放在社会、政治、经济、性别、地域、阶级、民族、思想、道德等关系网络进行所谓的文化研究做法不同。[24]前者以艺术内部的问题进行研究,后者只是对文学环境进行研究,很容易偷换文学理论研究的命题。另一方面,在信息爆炸的今天,在欲望叙事泛滥的今天,顾先生用艺术至境——艺术标准来衡量文学就显出了难能可贵的艺术坚守。

顾祖钊先生的《文学原理新释》操作范式是艺术至境,是文本中心的文学理论。其观念范式是审美反映论,在概念体系上,对文学的本质、文学的形式论、文学创作论、文学发展论进行了重构,并在此基础上沟通了中国和西方的文论,融贯古今文论,是一部有民族气息的文学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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