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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研究论文集锦9篇

时间:2023-03-28 14:58:05

马克思研究论文

马克思研究论文范文1

【正文】

在马克思一生浩如烟海的著述中,除了早年的博士论文以外,直接谈及时空问题的,迄今未见。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但也是个谜团,令人疑惑不解。时空观如同物质观、意识观、运动观、真理观一样,是哲学构成的基本板块,为一切完备的哲学体系所必需。马克思哲学思想博大精深,实是不可能存在时空空场的。那么,马克思的时空观在哪里呢?它应该是什么样的形态呢?下面试作一间接的探寻和演绎。

物质时空:物质存在的基本形式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序言中说:“本书所阐述的世界观,绝大部分是由马克思确立和阐发的,而只有极小的部分是属于我的,所以,我的这部著作不可能在他不了解的情况下完成,这在我们相互之间是不言而喻的。在付印之前,我曾把全部原稿念给他听,……在各种专业上互相帮助,这早就成了我们的习惯。”(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47、556、392页。)而《反杜林论》恰恰是恩格斯集中论述时空问题的著作,那里曾专辟一章《自然哲学·时间和空间》。既然马克思对《反杜林论》全书,其中包括时空这一章已经“听”了,有所“了解”,并未提出异议,那么就可以认为,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所阐发的时空观也就是马克思所赞同的时空观。

马克思赞同恩格斯的时空观不是偶然的,而是有着深刻的时代背景和学理意义。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把时空定义为“一切存在的基本形式”,并在批判杜林的过程中深刻地论述了空间的无限性和三维性以及时间的永恒性与一维性等原理。恩格斯对时空本质和特性的表述是对历史上唯物主义时空观的批判继承,代表了当时对时空认识的最高水平。

古代不可能有时空观,古人只能从自身活动和对自然界的变化的观察和体悟中形成顺序、间隔、距离、规模等模糊的时空意识。德谟克利特开独立的空间概念之先河,他的原子—虚空说实际上是把虚空理解为空间,认其为原子运动的场所。从此开始,对时空的研思越来越独立化、抽象化,走上了纯粹的哲学致思之路。

历史上一切唯心主义哲学家的共同特点是否认时空的客观性,把时空看成是主观感觉或意识的产物。贝克莱把他的“存在就是被感知”的命题运用于时空,认为时空仅仅是人们心中的观念。他的名言是:“离开了心中观念的前后继承,时间是不存在的。”还说:“广袤所在之外……即是在他心中的。”康德也反对时空的客观性,认为时空不过是人类先验固有的“感性直观的纯粹形式”,在他看来,抽去感性,时空就不存在。黑格尔不仅认为时空是绝对观念的外化,还杜撰了时空分离论,认为自然界先有空间,绝对观念外化为人类社会以后才出现时间。

与唯心主义相反,一切唯物主义者都坚持时空的客观性,反对把时空看成是感性和意识的产物。但是他们又将时空的客观性无限夸大,把时空看成是脱离物质或与物质平行的独立存在。伽桑狄、洛克及哥白尼、布鲁诺、伽利略等奉行机械唯物论的科学家一般都拥护和承袭了德谟克利特的原子—虚空说,认为时空是物体运动的框架,这个框架存在于人和人的意识之外,是均匀和绝对不变的。牛顿集机械唯物主义时空观之大成,在实验观察及前人认识的基础上,他系统地论述了绝对时空的原理,并以此为根据建立了庞大的经典力学体系。牛顿认为,“空间是一切事物的贮藏所”,时间在事物之外均匀流动,与外界无关,存在着“空无一物”和“空无一事”的绝对空间和绝对时间。

恩格斯写作《反杜林论》时面对的就是上述唯心主义和旧唯物主义机械论这两种时空观。它们虽然在总体上都是错误的,但其性质不同,价值和意义也不同。唯心主义时空观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哲学玄想,是适应体系建构的需要而提出的一种独断。它既无生活实践的根基,也缺少坚强的逻辑,不过是对时空现象的一种主观化的曲解而已,驳倒它并非难事。而机械唯物主义时空观,特别是牛顿的绝对时空观,其性质和境遇则大不相同。由于绝对时空观符合人们日常的经验思维,加之在低速宏观领域内牛顿经典力学的全部原理在绝对时空中都畅通无阻,适合于人类的日常生活和一切工程设计,所以,绝对时空观长期统治着科学界和哲学界,要撼动它并非易事。

恩格斯的划时代贡献在于,在《反杜林论》和《自然辩证法》中,他不仅推倒了唯心主义时空观坚持了时空的客观性,而且在恪守世界物质统一性的前提下,把时空准确地定义为物质存在的基本形式。一方面,时空离不开物质,如恩格斯说:“物质的这两种存在形式离开物质,当然都是无,都只是在我们头脑中存在的空洞的观念、抽象。”(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47、556、392页。)另一方面,物质也离不开它的存在形式,只能在时空中存在,如恩格斯所说:“时间以外的存在像空间以外的存在一样,是非常荒诞的事情。”(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47、556、392页。)恩格斯给时空下的物质存在基本形式的定义又划清了与旧唯物主义机械论时空观的界限,指明时空不是与物质平行或无关的独立存在,而只是物质存在的基本形式。面对恩格斯的定义,牛顿的绝对时空观念就没有立足的余地了,时间既不是物质之外均匀流淌的河流,空间也不是盛原子的容器,相反,时空作为物质存在的基本形式与物质密不可分,只要是物质存在就必定占有空间,经历时间,而时空正是物质存在的形式和体现。这样,恩格斯就把时空与物质的关系彻底说清了,它不仅继承了旧唯物主义关于时空的客观性、广延性、持续性等合理内核,而且在历史上第一次对时空的本质予以科学的界说,从哲学上给后来的爱因斯坦相对论时空观留下逻辑空间。

爱因斯坦相对论是对牛顿绝对时空观念的巨大冲击,它有力地证明了恩格斯时空定义的预见性和正确性。按照恩格斯的定义,时空既然是物质存在的基本形式,那么,时空的特性就应由物质的状况所决定,这是逻辑上的潜台词,是可以而且应该能够导引出来的。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恰恰揭示了时空对物质存在状态的依赖关系:狭义相对论指出,时空的特性是随着物体运动的速度的变化而改变的,当物体运动速度接近光速时,就会发生“尺缩钟慢”的现象,即空间延伸缩短,时间因速率变慢而延长;广义相对论又进一步揭示了时空与物质运动的内在联系,指出物质质量分布越大,运动速度越快,引力场作用越强,则空间曲率越大,时间流逝也越慢。

爱因斯坦相对论展示了一个前所未闻的新的时空观。1876年恩格斯写作《反杜林论》时,比爱因斯坦发表相对论早近30年。当时的时空观念无论在科学和哲学上都没有进一步跃迁的准备和积淀。在这种条件下,恩格斯凭借自己的哲学沉思,提出了时空是物质存在基本形式的正确理念,既批判了唯心主义的感性观念的时空观,又反对了旧唯物主义割裂时空与物质本质关联的机械论时空观,还包容和孕育了后来时空观念深刻变革的前提和可能,给那个时代的时空观念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这个事实就使马克思在时空问题上无重新思考和重建的余地,马克思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他熟知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者的时空观,认同时空的客观实在性,而恩格斯对时空本质的揭示远远高于历史上一切唯物主义者的水平,克服了他们时空观的种种弊病,因此,在《反杜林论》中一接触到时空问题,马克思赞同恩格斯的观点就十分自然了。

马克思一生有计划但却没有机会写出正面阐述自己哲学思想的系统专著,因而也没有可能去展示自己在物质、运动、时空等一切哲学都不可或缺的重大基本问题上的观点。但是可以想像,马克思在一些问题上没有机会表述自己的观点不等于他没有自己的观点,没有谈到时空观不等于他没有自己的时空观。各方面的情况都显示,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表述的时空观也就是马克思赞同的时空观。这个时空观是从旧唯物主义那里承袭过来并加以完善和发展了的,但在根本点上是一致的,如同列宁所说,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唯物主义的一切更基本的问题上,“同一切旧唯物主义者之间没有而且也不可能有任何差别”(注:《列宁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46页。)。列宁这句话虽然不甚精确,但道出了一个基本精神,即在时空这类唯物主义更基本的问题上,马克思同传统唯物主义观点相一致是必然的,而认同恩格斯更加精确完备的时空观就更是理所当然的了。

实践时空:实践活动的广延和持续

赞同恩格斯的时空观还只是马克思时空观的一个方面,仅局限于这一方面并不能使我们满足,而且严格说来,也未能使我们的认识有更大长进。一直以来时空问题无人问津,特别是马克思的时空观成为哲学研究中的寂静领域,其重要原因就在于认识到此就停步不前了,总觉得该说的都说了,进一步深入研究的余地似乎已经告罄。其实远非如此,按照马克思哲学思想的内在逻辑,马克思应该有自己独特的时空观,存在着把唯物主义时空观进一步拓展和深化的潜能及余地,而这是与马克思的哲学革命变革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众所周知,马克思的哲学革命变革是在唯物主义基地上发生的,他把唯物主义从传统的唯物质形态推进到唯实践的形态,创立了实践的唯物主义。在这个过程中,时空观作为物质存在基本形式的表述也随之转化为对人类实践活动的持续和规模的哲学表达。

马克思以前的时空观都是本体论思维方式的产物,是适应“解释世界”的需要,为说明世界的终极本原或本体的属性或存在方式而出现的。这种时空观的最突出的特点是它与本体或本原相一致,是彻底脱离人和人的生活实践的,仅仅是对世界终极存在或“世界图式”的一种追寻。马克思彻底扬弃了本体论思维方式,不去追寻世界的终极本原和始基,而是赋予世界以属人性质,使世界向人和人的生活现实回归。在马克思看来,现实的而不是虚玄的世界乃是人生活的世界,世界的奥秘首先在于人,“被抽象地孤立地理解的、被固定为与人分离的自然界,对人说来也是无。”(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78、128、131页。)“在人类历史中即在人类社会的产生过程中形成的自然界是人的现实的自然界;因此,通过工业——尽管以异化的形式——形成的自然界,是真正的、人类学的自然界。”(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78、128、131页。)把世界归结为人,使世界和自然人化,这只是马克思哲学革命变革的第一层次。还要继续追问:人何以为人?人的奥秘在哪里?马克思回答说:“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78、128、131页。),劳动、实践是创造生命和世界的活动,人通过劳动而生成,通过实践而自立,劳动实践是人及自然和整个物质世界的根基和奥秘所在。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把劳动和实践提到如同世界的本原和本体的崇高地位,他说:“这种活动、这种连续不断地感性劳动和创造、这种生产,正是整个现存感性世界的基础”(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7、58、60、86页。),并说它哪怕中断一年,整个人类世界也就不存在了。这样,马克思作为一个唯物者与先前的一切唯物主义者相比在对世界的理解上就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马克思总结说:“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7、58、60、86页。)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或“实践的唯物主义”恰恰相反,用马克思自己的话来说,这是一种“把感性理解为实践活动的唯物主义”(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7、58、60、86页。)。对世界、自然、对象、事物、感性这种理解上的根本区别,为马克思时空观的变革准备了逻辑前提,奠定了马克思新时空观的哲学基础。

马克思既然用实践超越了抽象的物质或自然,确立了实践活动的世界基础地位,那么原来作为物质存在基本形式的时空也就必然相应地向实践转移。经过马克思的哲学革命变革,时空已不局限于与物质相联结,为物质而存在,只表征物质存在的持续性和广延性。而是相反,时空开始与实践活动相关联,为实践而存在,用以表征实践活动的规模大小和持续的长短。因此,对马克思来说,时空既是他一贯认同的物质存在的基本形式,更是人类实践活动的基本形式,它表明实践活动的持续和广延特性。这样,先前唯物主义时空观的一个致命缺点,即离开人和人的实践来谈论时空就被彻底克服了,传统时空观的抽象性及由本体论思维方式所加诸的一切弊病也就都被扬弃了。从此,实践活动成为时空的载体,上升为时空观中的核心概念,马克思新时空观的一切要素和特点也都由此演绎而来。

马克思说过,实践即人的自由自觉的活动是人的最根本的类特性,只要人类存在,人的实践活动就永远伴随,生生不息。在这个意义上,实践活动就如同物质一样,其时间和空间也具有无限和永恒的特性。但是,实践是个总体性概念,任何具体的实践,其时空持续和规模又是暂时的、有限的,永恒和暂时、无限和有限的对立和统一是马克思新时空观的根本特点。

正确处理人类实践活动的有限和无限的关系,使实践活动的持续和广延相宜适度,这是个价值取向问题。马克思新时空观的重大意义在于它使时空由原来对物质存在的“解释”转向对实践活动的规模和持续性的关注,使时空问题成为人类实践活动时刻都必须重视的问题。对人类的实践活动来说,采取多大规模,持续多长时间,这对实践的成败往往具有决定性的意义。战争中战线过长,行动拖沓,不能速战速决会导致战役的失败;经济建设中基础设施规模过大,战线太长,贪多求快,也会使国民经济比例失调;“”年代,事事都搞大规模的群众运动,片面要求多、快,根本不可能好、省。所有这些事实都要求我们正确处理好实践活动中的时空适度问题。

马克思一生经历了丰富多彩的实践活动,但他从未直接谈论过实践活动中的时空选择问题。按照马克思的基本思想,时空既然是人类实践活动的基本形式,那么,对时空就不应像从前那样,“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应把它当做人的感性活动,当做实践去理解,要从主体方面去理解。而主体都带有自己的价值取向和选择尺度,这就不能不使马克思的实践活动和理论主张带有时空的倾向性和倾斜度。比如,马克思一直认为资本是一种国际的力量,不能囿于一国或民族范围内去理解;人类历史发展是从民族史、地域史走向世界历史,驱动世界历史潮流的是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相联系的世界交往;无产阶级的世界革命要求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遵从国际主义原则;共产主义是世界历史性的事业,“交往的任何扩大都会消灭地域性的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只有作为占统治地位的各民族‘一下子’同时发生的行动,在经验上才是可能的。”(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7、58、60、86页。)他自己的生活实践也十分广阔,称自己为“世界公民”,建立了第一个世界性的共产党,领导和支持了第一国际和巴黎公社革命。可以看出,马克思倾向于大尺度的宽广视野,反对狭小封闭的手工业方式,类似今天广泛流行的说法,叫做“做大做强”,“发挥规模效益”。

在时间问题上,马克思倾向于“抓住机遇,加快发展”。他既有对革命的急切期待,多次预言革命的发生,但他又不主张巴黎公社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贸然发动革命,可是革命一旦发生,他又能正确对待。他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革命的胜利,可是晚年又明确表示,他“人老了”,对革命只能“预见”而不能“亲眼看见”。本来马克思一向主张革命要有序地进行,在时间上应按部就班,首先要经历资本主义,进入世界历史,然后进行共产主义革命,实现人类的彻底解放。可是晚年当俄国出现革命形势时,他又反对革命后的俄国立即跳入资本主义火坑,主张在保存村社土地公有制的条件下,借助资本主义的“肯定成果”,跳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直接进入共产主义。马克思跳越“卡夫丁峡谷”的设想,在时间上与原来的主张相比既是一种无序,但又明显带有抓住机遇,相机行事之意。

总之,伴随着马克思的哲学革命变革,马克思在时空观上也进行了一场深刻的变革,他把对世界的实践理解带到时空观中,使时空由物质存在的基本形式变成实践活动的基本形式。从此过去一向与人类实践活动毫不沾边并只用来“解释世界”的时空范畴就转化为人类“改变世界”的实践活动的基本样态。过去以本体论思维方式所理解的时空,由于只具有“解释世界”的世界观的意义,其实践功能就全部让位于牛顿经典力学的绝对时空观了。由于相对论时空观离现实太远,绝对时空观在日常生活中又畅通无阻,所以绝对时空观虽被批判,但对人类的实践活动并无妨碍。人们照样可以把时空理喻为均匀不变的河流和贮藏器,并用以计量实践活动的规模和速度。马克思的新时空观不仅使时空与实践相联结,而且赋予时空以主体性和价值选择的功能。正确地处理好实践中的时空适度问题是当代科学和哲学的新课题,它鲜明地体现了时空观也像全部哲学一样,已离开“解释世界”的静谧王国,而向生活世界回归。

信息时空:在全球化、信息化背景下的“尺缩钟慢”效应

马克思的实践时空观开时空与实践对接的先河,使时空成为人类实践活动中随时都可以感受到的实实在在的存在。与传统的物质时空观相比,这种时空观的最大优点在于它是开放的,动态的,能够随着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地变化和提升,形成与时代息息相通的新的时空理念。

“二战”以来,科技革命迅猛发展,以电子计算机为中心的网络化和数字化的信息革命,迅速地把世界推进到全球化和信息化的新时代。这个时代的最大特点是高速化,与从前相比,一切都处在快速运转中。交通便利快捷,信息传递神速,计算快速简单,生活节奏加快。这一切都诱发时空的变化,并导致新时空观念的萌生。

爱因斯坦相对论认为,时空随着物体运动速度的变化而改变,当物体以接近光速运动时,空间就会缩小,而时间就会变慢。这里描述的是接近光速这种极高速度下的时空变化,人的实践活动速度的变化当然不能与之相比。但是当今信息的传递和处理已经达到每秒上百亿次,其速度之快,足以影响和带动时空的变化了。

说来也颇为神奇,如果我们沿着马克思哲学革命变革的思路,把时空由物质存在的基本形式提升为实践活动的基本形式,用实践的持续和规模来指谓时空,那么在当今全球化和信息化高速运转的背景下,时空确实朝着爱因斯坦相对论所指引的方向发生深刻的变化。首先是空间缩短,人类正深切地感受到他们赖以生存和活动的地球空间已经变得越来越小,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地球村。在规模效应的作用下,人类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空间规模的缺乏和宝贵,地大物博不存在了,土地稀少,资源奇缺,海洋和地球空间争夺激烈,人和动物也在争夺生存空间。万里之遥,瞬间通话,洲际之隔,半日到达,今日的世界犹如一台电脑,在股掌方寸之中,人生的斗争拼搏犹如棋盘上的博弈。其次是时间变慢,单位时间效率大增,“洞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和“一天等于二十年”的时代正在到来。高速意味着效率,而效率就意味着时间的节省,能在较少的时间内做出最大的效益。如果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耗费了很多时间,其效率自然低下。只有时间过得慢,用较少的时间间隔产生出相当于“二十年”、“几千年”的效益才能体现出高速的意义。所以,速度快、空间小的另一面必然是时钟变慢,这主要通过效益竞争、寿命延长、生产流程加速、策划研发、推销等非生产要素的增加等直接间接地反映出来。时间弥足珍贵,必须一分一秒地充分发挥其效益,倏忽而过,无所事事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全球化信息化所带来的时空变化正在多方面地影响着人类的生活,给传统的生活习俗、节律带来极大的冲击和挑战。

首先,空间变小使人们交往的机会增多,交往越来越超出民族或地域的狭小范围,而趋向国际化,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思想将在更大的程度上得到验证和充实。交往的增多使竞争日趋激烈,国外的商品、资本都会冲击本国市场,行业垄断逐渐被打破,在人们密切交往的同时,磨擦纷争也会增多,交往的诚信受到考验,法律和道德的救助越来越成为必需。

第二,空间变小将使世界越来越拥挤和嘈杂,为了摆脱由此而来的烦躁,地球将面临更深度的开发。一方面城市扩大,土地减少,耕地、林地、草地不断锐减;另一方面,地铁增多,高层建筑拔地林立,海洋的进一步开发也提到议事日程上。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使人们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相对宽裕的自由空间,以求得安逸和清静。人类的这种本性和需求是难以遏止的,所以,土地、空间、海洋的竞争永无终结,由此将大大改变地球的面貌,加剧生态危机。同时也会从相反方面激起一部分人的出世情怀,他们厌倦交往,逃避斗争,过分迷恋电脑,在其虚拟的场景中讨生活,以满足自己对空间的需求感。

第三,空间缩小导致与空间相关联的产品价格高昂,从而影响人们的消费结构和消费心理。土地是人类生存之母,房屋、道路和农产品都是土地的产物,直接关系着人类的衣食住行,粮食可以通过科技革命,大幅度提高单产来平衡粮价,而房屋和道路所占据的土地则是不可再生的,只能越用越少,这就不能不使房屋和道路的价格总趋势绝对升高。比较起来,道路尚有海洋、空间、地下可用来分流,而房屋价格最易长期居高不下,占据人们消费支出的主要部分。在发达国家,人们几乎用一辈子的努力来解决住房问题,我国也出现类似趋势。这就说明,人们虽不明了空间的哲理,但生活的现实已使他们确信,拥有自己的一块空间该是多么重要。

第四,时间变慢昭示我们应百倍地珍爱生命,充分地享受生活。时间变慢对人的实践活动来说,是间接感受到的,主要是与从前相比照。过去,在那种悠闲的生活状态下,时光不知不觉一晃而过,与此同时,成就鲜有,常有光阴似箭的虚度感。而当代,时间的含金量极高,每一时刻都联结着巨大的效益,乘飞机可以一小时就飞到千里之外,一部复杂的电脑和汽车可以在几分钟之内组装起来。所以现代时间十分珍贵,都是一秒一秒数着过去的。时间变慢意味着效率的提高和由此带来的物质文明、政治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改善,人们会产生一种仔细品味生活,充分享受生活的时代认同感。寿命成倍地延长,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过去为温饱而奔波的危机感消失了,电视、上网、锻炼、旅游等享受生活的众多乐天项目被开发出来。这一切都有一个背后的潜台词:时间在变慢、效率在提高、寿命在增长、生活在变好。因此,必须百倍地珍爱生命,充分地享受生活,这是时代的昭示,也是当代人类面临的新的课题,我们要从时空观的演变上确立这种哲学的自觉。

第五,时空适度问题在历史上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重要而迫切。人类作为智慧动物,在实践活动中凭借自发本能都会意识到时空适度的重要性,因为时空的失衡意味着资源和劳动的浪费。但是,从前时空不适度造成的危害远不及今天来得大,人们也经常重视不足。在计划经济时代,工厂的规模大小,工人人数的多少,浪费程度多大,往往不予计算或者算不出来,因此出现许多规模过大、效益不高的超级大厂。“”及“”以前搞全国规模的政治运动或生产运动成风,规模过大、时间过长,从不计算投入产出,更出现停产闹革命、停课闹革命的荒唐事。而“”中遍地开花的大炼钢铁的小铁炉,后来允许兴建的大量小煤矿、小金矿等又是规模过小,技术落后,不断出现安全事故。这些都值得我们引以为训。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在现代化建设实践中深刻体悟到时空问题的重要性,并从适度把握时空机制入手提出了一系列重大的举措。邓小平三步走的发展战略的指导思想就是抓住机遇,加快发展,隔几年就上一个新台阶,首先从时间上为现代化建设做出了规范。加快发展以提高效率为前提,高效率就要求在少时间内多出成果,这是与信息时代时间变慢的效应完全一致的。

马克思研究论文范文2

然而我们不能忽视这样一个事实:自苏联东欧剧变以来,马克思主义在整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又一次面临着新的挑战。马克思主义影响力在前苏联东欧和西欧地区的部分衰退,使人们很容易对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前途命运产生忧患和危机意识;同时,由于东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长期分野,也影响和制约了马克思主义的发展。鉴于这样一种事实,正确认识东西方马克思主义分野的根源与原因、表现形态和内容的差异,大力倡导和实现东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的互补,成为我们发展马克思主义的一种重要手段和任务,其理论与现实意义是巨大的。

一、分野的渊源与原因

从20世纪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历史中,我们可以看到两条基本的线索:一条是着重反映东方经济文化比较落后国家的思想文化传统和民族特点的列宁主义路线;一条则是着重反映了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思想文化传统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那么,同样是对马克思主义经典思想的理解和阐释,同样是对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的运用,为什么会产生两种不同的情况和结果呢?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它是不同社会历史文化背景下的实践需要。

在东方无产阶级革命实践中,列宁、斯大林、等革命领袖把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他们面临的斗争实践相结合,阐发了一系列具有东方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点,形成了我们比较熟知的、由斯大林所概括的从物质观讲起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原理体系。我们在这里不再赘述。下面,我们着重分析一下“西方马克思主义”、特别是其哲学思想的产生。

首先应当明晰一下“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概念。本世纪马克思主义在西方的发展表现出了复杂的态势。戈尔曼曾在《新马克思主义研究辞典》中称这种状况为“马克思主义的马骞克”。但按照目前我国学术界和理论界主流的认识,“西方马克思主义”是指区别于“新马克思主义”和“马克思学”的一个概念,主要是反映20年代出现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先驱者的思想和经过两次世界大战发展并于40-50年代已成雏形的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批判理论”。本文所比较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就是从这样的概念出发的。

“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产生,是与十月革命胜利之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复杂状况密切相关的。佩里·安德森在其《西方马克思主义探讨》一书中曾对“西方马克思主义”产生的社会历史背景和理论传统作了较为系统的分析。他认为,社会主义革命在俄国的胜利和在俄国之外的失败,以及苏联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过程中出现的一系列严重问题,是整个“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传统的共同背景。十月革命的结果,诞生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但是,在德国、奥地利、匈牙利和意大利等欧洲地区爆发的大革命浪潮却在帝国主义反动势力的残酷镇压下相继失败了。失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由于国际反动势力对社会主义苏联的包围,使它无法对这些国家的无产阶级起义施以直接的影响;由于这些国家的工人阶级政党不够成熟,它们对发动革命的主观条件认识和准备不足;等等。但是,更为根本的原因则在于,这些国家的资产阶级力量十分强大、稳定,即使在面临严重的情况下,也仍比工人阶级占优势,这是革命失败的客观原因。

实践上的挫折向人们提出了严峻的理论问题。马克思恩格斯曾断言,社会主义革命将在西欧发达的、因而也是阶级斗争尖锐的资本主义国家同时取得

胜利。而事实却相反,社会主义革命首先在帝国主义最薄弱的环节取得胜利。那么,西方革命道路和前途到底如何,不能不迫使一些马克思主义者重新进行独立的思考。同时,列宁逝世后,斯大林领导苏联人民取得了一系列成就。但是,无论在国内经济建设和政治生活中,还是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战略策略上;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上,斯大林都犯了一些不容忽视的严重错误。尤其是肃反扩大化,使广大人民的人身自由受到威胁和损害;和专制主义作风的滋长使社会主义民主遭到极大的践踏。由此,实践上的这些错误加之理论上的某些僵化与教条主义现象,使西方的一些马克思主义者对苏联的社会主义道路和模式心存忧虑望而生畏。

对实践的严厉批评、在理论上的试图反思及其对马克思主义的重新理解,成为他们研究的出发点和内容。应当看到,“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先驱卢卡奇、科尔施和葛兰西最初与列宁一样,都曾把理论批判的锋芒指向第二国际理论家——伯恩施坦和考茨基的“机构决定论”和宿命主义的庸俗化倾向。然而,同样的批判、同样源于经典理论,却产生了不同的观点和理解,进而产生了分野现象。

按照本·阿格尔在其《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一书中的分析,他认为,实际上列宁与第二国际的理论家都对马克思主义作了机械论和决定论的解释。而只有“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先驱才恢复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暴露了马克思主义的黑格尔根源。他还认为,由于卢卡奇、柯尔施围绕马克思早期著作中发现的异化理论和创造性实践的思想,揭示了马克思主义所具有的黑格尔根源,并使之充满活力,因而就能恢复马克思主义解放理论的辩证法基础,而又不使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变革理论唯心主义化。相反,第二国际理论家把马克思主义解释成为一种自然科学式的所谓的“科学社会主义”;而在苏联却形成了极权主义,这种极权主义企图通过牺牲工人和农民的利益,强行推行工业化和资本积累的方式来“加速”历史进程。从这样一种事实出发,“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开始在哲学上既反对第二国际的理论观点,也开始反对共产国际、尤其是布哈林等人的机械唯物主义;在政治理论上,则深受罗莎·卢森堡等人的影响,开始反对列宁主义和斯大林模式。对此,它从一开始也就受到来自所谓“正统马克思主义”的苏联的批评和攻击,被视为“异端”和“修正主义”。

在经过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第一代人物之后,在德国又出现了使“西方马克思主义”达到高峰的法兰克福学派。他们阐发了与东方马克思主义哲学有不同特点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观点,其具体原因有:

第一,“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面对无产阶级革命主观要求减低、革命意识弱化的现实,对无产阶级革命的主体意识、主体能动性、价值选择、社会心理结构、大众文化、本能冲动等主体因素进行了深入的研究,阐述了大量的关于主体性问题的哲学观点,试图寻求唤醒无产阶级革命意识的途径。这种探讨虽有一定的开拓性意义,但也走上了重主体性而忽视客体性的道路。

第二,在西方无产阶级革命没有成功,无产阶级始终作为被统治者的条件下,以无产阶级理论和革命家自居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站在资本主义社会统治者的对立面,对资本主义持批判否定态度。他们反对哲学理论体系化,反对把哲学作为意识形态僵化起来,坚持哲学理论的动态性,把哲学理论的阐发同对社会现实的批判结合起来,强调辩证法的否定性。显然,这与东方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意识形态的肯定和维护性特点相比较,是有着较大差异的。根本上,这是由于其哲学思想在两种社会制度中的地位不同所决定的。

第三,“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当代资本主义工业社会异化现象严重的情况下,反对实证主义对现实所持的消极顺应态度,提倡高于实证的辩证思维,发扬超越现实的浪漫主义。他们在理论上注重哲学思辨,反对实例的通俗化证明。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注重马克思主义哲学同其他哲学思潮的结合,如对现象学、存在主义、精神分析学、结构主义、实证主义、分析哲学等哲学思潮的大量吸收,都深化了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和发展。这种理论思辨性与东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通俗实证性又是不同的。

第四,东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形成在受其革命实践特殊性决定的同时,对马克思和恩格斯不同时期著作的重视与关注,也是其出现不同理解的重要原因。概括地说,在马克思和恩格斯之后,列宁、斯大林、等人基本上没有见到或注意研究马克思的早期著作或手稿,他们的大部分哲学观点是从马克思、恩格斯的中晚期著作中继承过来的。值得注意的是,恩格斯中晚期著作从偏重客体性方面对马克思主义内容的界定,不可避免地给后来的马克思主义者带来了巨大的影响,由此线索和内容出发,从而形成了东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偏重客体性的特点。

而“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却是从1932

年发表的马克思的早期著作《188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出发,来重新研究和阐发马克思主义理论,并以此作为批判地研究现实问题的重要理论依据。他们反对东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只看到社会发展的根据、规律、关系、结构等客体性问题,主张高扬哲学对象的主体性,从而形成了与东方马克思主义哲学不同的理论特色。

二、表现形态与内容的差异

应当看到,东西方马克思主义都高度重视辩证法,都曾把理论批判的锋芒指向第二国际的机械决定论和庸俗化倾向,在揭露资本主义本质,反对社会主义道路的某种僵化模式等方面也是一致的。但是,由于各自的社会历史条件、思想文化传统和民族特点的差异,对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也会形成各种不同的理解和应用。

从表现形态来看,东方马克思主义从列宁开始,经过斯大林、的发展,形成了一元的、单线式的以领袖人物著作为代表的以意识形态为特点的思想;而“西方马克思主义”却并未形成一个统一的学派或思潮,它是一个包括了各种不同的理论倾向和流派的混合体。由表现形态的不同,也决定了内容的差异:

第一,在历史观方面,“西方马克思主义”以人本主义为主流的派别,与东方马克思主义把社会历史问题归结到生产力与阶级斗争上不同,它们往往把社会历史问题归结到人的本身上,强调从人出发,以人为重心;并且与列宁为代表的东方马克思主义把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以及由此产生的阶级矛盾看成历史的推动力不同,它们往往把异化和异化的扬弃看作是历史发展的基本推动力;

第二,在革命观方面,西方马克思主义一般否认通过暴力革命夺取政权的必要性,它们强调总体性、全面性的革命,并更为注重阶级意识、大众文化和日常生活方式的革命;第三,在认识论方面,与列宁从不依赖于人的物质或客观实在出发不同,它们强调主、客体的同一,强调以实践为出发点与列宁把认识的本质规定为主观对客观的反映不同,它们认为主客体的同一只能合理地理解为社会历史的具体活动,即实践活动;对于认识与实践关系,与列宁的把客观实在看作认识的源泉、把实践看作检验认识的标准和认识过程的环节不同,它们往往把实践的概念提到首位,看作历史观与认识论相统一的基本范畴,因而把认识看作实践的一个环节;与列宁把概念认识的辩证法看作客观实在辩证的反映不同,它们一般否认本体论的自然辩证法的独立存在,而把辩证法当作主体性或主体与客体相统一的学说;与列宁把对立统一学说看作辩证法的核心与实质不同,它们把总体性范畴看成辩证法的“本质”。

从以上的差异中我们可以看出,“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都在不同程度上、从不同角度对传统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提出批判和指责;他们大多数都认为恩格斯、列宁在某些方面背离了马克思的本来思想,因此他们都从马克思本人的、尤其是早期的著作出发来重新解释和阐发马克思主义,并把矛头指向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和列宁的唯物辩证法,都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只是一种社会哲学、历史哲学或实践哲学,反对把它当作是普遍适用于一切领域的世界观,反对或否认反映论和自然辩证法;他们都力图借助于马克思之前的或当时代的各种西方哲学思潮来“补充”和“重新解释”马克思主义。

同时,绝大多数“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都十分重视人、人的意识、主体、主观性等范畴的重要意义,可以说,这是他们批判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批判恩格斯、普列汉诺夫、列宁、斯大林等人的关键问题。他们反对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看成是关于整个世界一般规律的学说,反对反映论,反对自然辩证法等等,归结至一点,就是反对忽视人、主体和主观性的作用;而他们对马克思主义的各种解释,归结一点,就是要把人、主体和主体性等范畴恢复或补充到马克思主义哲学中来。在这一问题上,“西方马克思主义”不无偏激和错误,但是,对人、主体和主观性的重视,却也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和我们所要吸取的最有价值、最可借鉴之处。

三、在差异中实现互补

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不但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基本原则和任务,而且也是全世界马克思主义者共同面临的艰巨而长期的任务。在全球化背景条件下实现东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互补,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这里的关键就是二者之间有没有互补的前提和基础?

实事求是地说:“西方马克思主义”是很复杂的,对他们的理论进行反思和定位,的确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从总的和根本上来说,“西方马克思主义”并未离开马克思主义的发展轨道,他们也是在试图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原则来分析当代西方社会并探索革命的道路。

虽然东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存在着重大的差别和分歧,但我们不能简单地就由此判定是非;不能因为他们责难以列宁为代表的

东方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就简单地把他们看作是“非”或“反”马克思主义;另一方面,我们社会主义国家也不能“唯我独马”、“唯我独革”,先验地和人为地划定一条马克思主义和“非”或“反”马克思主义的界限,这在逻辑上和实际上都是不能成立的。这里应当明确,是不是马克思主义和是不是一种发展的理论是两个问题,是一种争论,不是对立。如果有些证明是对的就说是马克思主义的,那么,还未证明的就说不是马克思主义的吗?所以,判断的依据只能看其有没有继承与发展的关系,而且继承多少、继承内容不能单纯用我们东方马克思主义的标准去评判。如若用我们的标准去评判,等于说西方的革命要用我们的理论去指导。十月革命的方式,我们就有过教训。所以,我们应当具体分析产生这些差别和分歧的社会历史、思想文化背景,探讨不同背景下的思想渊源和理论根据,深入比较东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派别各种观点的长处和不足,从比较、评价和借鉴中来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从而强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批评和指导功能。

经过半个世纪的政治变迁和理论风云,尤其是面对当前世界范围内的社会主义运动的挫折,我们今天重新审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学说,就更加理解了他们努力的实质:

“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特别是其先驱者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第一次向教条化的马克思主义发起了冲击;第一次为恢复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理论和方法,重建马克思主义的哲学体系作出了重要的理论贡献;他们的理论追求,在当代社会主义改革运动中。在当代无产阶级和革命人民反对教条主义和修正主义的斗争中,已经或正在结出硕果,对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更具有启发性意义。正本清源,还历史本来面目,可以肯定,他们的探索和创新不是所谓的资产阶级或修正主义思潮,而是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宝库,激活了马克思主义在当代西方经济、政治和社会条件下的生命力。

总之,“西方马克思主义”是十月革命后西方国家的一些知识分子用马克思主义来探索这些国家的革命与前途而提出的种种理论观点,虽带有明显的区域性和局限性,虽存有严重的理论和政治倾向性错误,但从根本上说,它仍属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范畴,仍是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所以,我们既不能简单地否定,也不能简单地照抄照搬,而必须从马克思主义本来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出发,认真地加以分析、研究,从而实现有益的互补。那么,从这样的前提基础和条件出发,又如何实现东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互补呢?概括来讲是:

1.使东方马克思主义哲学注重客体性研究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注重主体性研究统一起来。应当说,相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性而言,二者都存在着一定的片面性,只有既坚持客体性又注重主体性并使二者统一起来,才能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根本特性,使马克思主义哲学健康发展。

2.使东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意识形态维护肯定性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现实批判性结合起来。现实社会主义国家建立以后,由于十分强调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体系和意识形态性,从而忽视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批判功能;而西方马克思主义由于其所处地位的原因,决定了它对现实的批判功能,整个“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批判理论,就是它的集中体现。哲学只有在实践性基础上大力焕发批判,它才能起到指导社会发展的作用。

马克思研究论文范文3

马克思在定义工人的“必要劳动时间”时说:“如果工人每天的生活资料的价值平均代表6个物化劳动小时,那末,工人要生产这个价值,就必须平均每天劳动6小时。如果他不是为资本家劳动,而是独立地为自己劳动,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他平均一天同样要劳动这么多小时,才能生产出自己的劳动力的价值,从而获得维持或不断再生产自己所必需的生活资料。”但是,工人在不为资本家劳动、“独立地为自己劳动”的情况下,“其他条件”怎么会“相同”呢?

本文将讨论马克思《资本论》剩余价值理论中一个严重的逻辑错误,并且证明使用“必要劳动”和“剩余劳动”的概念来证明资本利润来自对劳动者的剥削是没有说服力的。

课题的意义

卡尔·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在中国仍然占据着经济理论的中心地位,具有深远的影响。中国引进市场经济后,出现了经济理论严重脱离实际的情况。例如,在市场经济中是供求关系决定商品价格,而根据马克思的经济理论,是劳动价值决定商品价格;发展经济需要大量引进利用外资,但是政治经济学认为资本利润来自剥削。尽管如此,很多中国经济学界的重要人士,仍然顽固地坚持原有观点(1,2)。经过多年的政治宣传和理论教育,“资本家靠剥削发财”已经在中国劳动阶层的思想意识中根深蒂固,马克思的劳动价值学说是工人理论家激烈批判私有化改革理论的基本依据(3)。中国高等院校的经济学教科书仍然以马克思政治经济学为主线,仅仅略微增加了一些有关市场经济的内容。虽然有人发出了“改写政治经济学”的呼吁(4,5),但是至今未见行动迹象。对于在大学中讲授西方经济理论,有人提出仅仅“述而不批”或者“批而不透”是不行的,必须“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进行深入的评析”(6)。中国基本经济理论的滞后状态,可能成为阻碍中国进一步改革开放的障碍,在经济发展遇到困难时,甚至可能成为走回头路的推动力之一。

中国的经济学家现在面临一个尴尬的局面:一方面,马克思的经济理论严重脱离实际,既不能解释各种经济现象,又不能指导制定经济政策;另一方面,由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独特地位,无法把马克思的经济理论放在一个客观的位置上,批判其中违背客观实际的部分,利用其科学成分。

由于劳动价值论是马克思经济理论的基础,中国很多经济学家正试图通过修正劳动价值论,走出这一两难境地。例如,有人提出不仅活劳动(人的劳动),而且物化劳动(机器等)也能够创造价值,试图在不违背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前提下,为资本利润的来源找到一种正当解释(7)。虽然他们小心地遵循着马克思的思想方法,但是仍然受到了激烈的反驳(8,9)。

笔者认为,尽管面对经济现实,马克思的经济理论捉襟见肘,但是仍然占据着中国经济理论的主导位置,除了政治因素,还有三个重要原因:

(一)劳动价值论无法在实践中进行验证。

根据劳动价值论,商品价格取决于其劳动价值。但是,马克思又说,同样时间不同种类的劳动创造的价值量是不同的,而且商品价格可以随供求关系的变化而围绕商品价值上下波动。因此,在仅有的两个可以实际测量的参数──商品价格和劳动时间──之间,存在两个不确定的环节,即:

劳动时间和劳动价值之间的关系

商品价格和商品价值之间的关系

因此,对劳动价值论的定量分析根本无法进行,最多只能责问一声:有些商品的价格,偏离其劳动价值的幅度是否太大了?(10)无法使用实际数据验证理论,正是中国经济学家围绕劳动价值论多年激烈争论却不能得到一致结论的重要原因。笔者认为,关于劳动价值论的争论是毫无意义的。

(二)反对马克思的人不能令人信服地解释资本利润的来源。

马克思的理论在解释利润来源时,直观易懂:人类肌肉和大脑的劳动创造了价值,没有生命的货币、机器和土地不会创造价值,因此利润只能来自对劳动者的剥削。反对马克思的人只是坚持资本和土地作为一种生产要素,应该和劳动一样获得报酬。这种解释与其说是理论,还不如说是对现象的写照,因此缺少说服力。

(三)反对马克思的人,有一种错觉,即马克思的经济理论,在逻辑上是正确的。如果存在问题的话,也只是其基础──劳动价值论──存在问题。

马克思及其追随者们,特别喜欢引用一百多年前一个反对者的话:“驳倒价值理论是反对马克思的人的唯一任务,因为如果同意这个定理,那就必然要承认马克思以铁的逻辑所做出的差不多全部结论。”(11)这段话是这种错觉的起因还是加强了这种错觉,已经无从考证。但是可以肯定,正是这种错觉使得对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批判几乎全部集中在劳动价值论上。

然而,仔细研读《资本论》,可以发现,至少在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论中存在严重的逻辑错误,本文将主要讨论马克思在定义工人必要劳动时间时的一个错误。

一个无法成立的“如果”

我们知道,马克思把工人的劳动时间划分为必要劳动和剩余劳动时间两部分。他认为,生产资料的所有权要求雇佣劳动者提供额外的劳动:“凡是社会上一部分人享有生产资料垄断权的地方,劳动者,无论是自由的或不自由的,都必须在维持自身生活所必需的劳动时间以外,追加超额的劳动时间来为生产资料的所有者生产生活资料”(12)。

这种思想在农业生产中是基本正确的。因为一个农民在自己的土地上耕作,和在地主的土地上耕作,仅仅是劳动地点不同,劳动效率是基本一样的,例如,生产一千斤谷物所需要的总的劳动时间是差不多的(和地主雇佣的其他农民合作、使用较好的农具,会提高一些劳动效率),因此,农民只能在相当于生产自己生活资料的劳动时间之外,增加劳动时间来补偿地主的土地所有权。

但是,在工业生产中,情况不是这样。因为工人在工厂里劳动时,与其他工人合作并使用机器,和他作为个人、在家里独自使用简单的工具从事生产相比,劳动的效率要高得多。

马克思剩余价值理论的模型是:一个工人每天在工厂劳动12小时,创造的价值量是12个物化劳动小时(马克思用来衡量价值量的单位,以下简称为“价值单位”。工人每小时创造的价值量是一个“物化劳动小时”,即一个价值单位)。然而他一天所需的生活资料的价值只有6个价值单位。资本家把新创价值的一半(6个价值单位)作为工资,支付给工人。另外6个单位的价值,即剩余价值,被资本家无偿占有,成为他的利润。在这个模型中,工人的必要劳动时间和剩余劳动时间均为6小时。剩余价值率(马克思用来衡量剥削程度的指数)是

6/6=100%

马克思在定义工人的“必要劳动时间”时说:“如果工人每天的生活资料的价值平均代表6个物化劳动小时,那末,工人要生产这个价值,就必须平均每天劳动6小时。如果他不是为资本家劳动,而是独立地为自己劳动,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他平均一天同样要劳动这么多小时,才能生产出自己的劳动力的价值,从而获得维持或不断再生产自己所必需的生活资料。但是,既然工人在生产劳动力日价值(如3先令)的工作日部分内(即6小时内──引者注),只是生产资本家已经支付的劳动力价值的等价物,就是说,只是用新创造的价值来补偿预付的可变资本的价值,所以,这种价值的生产只是表现为再生产。因此,我把进行这种再生产的工作日部分称为必要劳动时间,把在这部分时间内耗费的劳动称为必要劳动。这种劳动对工人来说所以必要,是因为它不以他的劳动的社会形式为转移。这种劳动对资本和资本世界来说所以必要,是因为工人的经常存在是它们的基础。”(13)

这段话有几层意思:

(1)如果工人每天生活资料的价值平均代表6个物化劳动小时,那末,工人要生产这个价值,就必须平均每天劳动6小时。

(2)如果他不是为资本家劳动,而是独立地为自己劳动,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他平均一天同样要劳动6个小时,才能生产出自己的劳动力的价值,从而获得维持或不断再生产自己所必需的生活资料。

(3)这6个小时的劳动只是劳动力价值的再生产,所以称为“必要劳动”,这6个小时就是“必要劳动时间”。

(4)这种劳动对工人来说是必要的,因为不论他是为资本家劳动还是为他自己劳动,他都必须进行这部分劳动。

(5)这种劳动对资本家来说是必要的,因为资本家需要工人能够长期进行劳动,而且不断有新的年轻工人接替年老的工人。

然而,上述第二点是存在问题的。工人在不为资本家劳动、“独立地为自己劳动”的情况下,“其他条件”怎么会“相同”呢?资本家之所以成为资本家,是因为他预付了货币,准备了机器等各种生产资料,把工人组织起来,实行分工和协作,使生产这种商品所需要的劳动时间大大缩短。一个工人“独立地”劳动,怎么会有这些条件呢?

根据马克思的理论,商品的价值并不取决于生产商品实际消耗的劳动时间,而是由生产这种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的(14)。如果某种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是6小时,价值是6个价值单位,那么,一个人即使耗费了12个小时才能生产出一件这种商品,他的产品的价值仍然只有6个价值单位,而不是12个价值单位。

由于一个工人独立劳动时没有和工厂相同的“其它条件”,所以,他生产同样的产品劳动时间要长得多,但是产品的价值只能按照“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来计算,因此他要在家里创造出6个价值单位的产品,劳动时间将不止6小时,而是几倍甚至几十、几百倍于他在工厂里的劳动时间。保守一点,我们假设需要两倍于他在工厂劳动的时间,即12个小时。

根据马克思的定义:“必要劳动时间”等于生产生活资料的价值所需的劳动时间。对于一个工人来说,他原来为自己劳动时,获得一天生活资料的价值,需要工作12小时。现在他在工厂里,也是劳动12小时才能获得一天生活资料的价值,那么对他来说也就无所谓剩余劳动时间了。

如果我们假设生产同样的产品,独立劳动需要的时间是在工厂劳动时间的一倍以上,就可能出现负的剩余劳动时间,即工人在工厂劳动比独立劳动更合算(见表1)。

也就是说,马克思仅仅注意到“必要劳动”的必要性,是不以工人劳动的社会形式为转移的;但是他没有注意到,必要劳动时间的长短却是随劳动的社会形式的变化而变化的。

表1:对工人劳动时间的分析

在工厂劳动

(生产一件产品需要6小时)独立劳动

(方式I,生产效率为工厂的50%,生产一件产品需要12小时)独立劳动

(方式II,生产效率为工厂的25%,生产一件产品需要24小时)

劳动时间

(小时)121212

产量

(件)210.5

产品价值

(例中产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等于工厂生产所需的劳动时间,即6小时;每件产品的价值是6个价值单位)1263

工人得到的报酬6

(工人得到新创价值的一半)6

(工人得到全部新创价值)3

(工人得到全部新创价值)

必要劳动时间

(每天生活资料的价值量为6个单位)6小时12小时24小时

对工人而言的

剩余劳动时间

(等于在工厂里的总劳动时间减去独立劳动时获得同样报酬所需的劳动时间)12-12=0(根据独立劳动方式I计算)

12-24=-12小时(根据独立劳动方式II计算)

对资本家而言的

剩余劳动时间

(等于工人在工厂里的总劳动时间减去创造工人工资的价值所需的劳动时间)12-6=6小时

对于工人和资本家来说,剩余劳动时间可以是完全不同的,工人在工厂劳动,使用先进的机器,和其他工人合作,必要劳动时间比他独自劳动时要短得多。因此马克思遗漏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事实:对于工人和资本家来说,剩余劳动时间可以是完全不同的。

马克思的那段话实际上具有完全不同的含义:“如果工人不是为资本家劳动,而是独立地为自己劳动,由于其他条件完全不同,他平均一天要劳动更多的时间,不仅可能超过6小时,而且可能超过12小时,才能生产出自己的劳动力的价值,从而获得维持或不断再生产自己所必需的生活资料。因此他在工厂里劳动可能比自己独立劳动更加合算。工人在工厂里劳动,不仅可能不受到剥削,反而因为和现代化的生产方式融为一体,使自己的劳动生产率大大提高,尽管他只能得到自己劳动成果的一部分,实际报酬仍然比自己独立劳动时高得多。”

对于工人来说,在工厂劳动无所谓剩余劳动时间。但是对资本家来说,由于他准备了机器、组织工人相互协作,提高了他们的劳动效率,降低了工人的必要劳动时间,所以从他的角度看,工人是存在剩余劳动时间的。从这种意义上说,资本利润的确来自这些剩余劳动时间。

但是,能不能因此就说资本家剥削了工人?不能。因为剩余劳动的出现,来自劳动效率的提高,而劳动效率的提高,来自使用机器和工人的协作,而这一切均是资本的贡献。

把劳动效率提高产生的成果强行归给工人,是不合理的,也是不公平的,是不利于经济发展的。借助汽车,人们可以缩短从一地到另一地的时间,但是谁也不会把时间的节约归功于乘客的两条腿。因为这样的话,就没有人愿意制造汽车了。

把工人必要劳动时间以外的工作时间称为“剩余劳动时间”是不准确的,这段时间实际上是资本的“必要劳动时间”:维持投资者继续投资兴趣的“必要劳动时间”。利用资本,工人可以大大提高自己劳动的效率,获得独立劳动时不可能得到的报酬。资本和劳动的交换,对双方都是有利的。因此,工人为资本工作,为维持投资者投资兴趣而工作,也是在为自己工作。

我们可以看到,和分析商品交换时一样(15,16,17),在分析劳动和资本的交换时,也要考虑“劳动时间”以外的因素,例如不同劳动条件下生产效率的差别。工业生产方式中这种差别非常显著,是不能忽略的。因此,不能简单的认为和地主一样,资本家也只能通过无偿占有剩余劳动的价值才能获得利润。在工业生产方式中,使用必要劳动和剩余劳动概念来证明资本的利润完全来自剥削,是没有说服力的。

错误的原因

人们可能难以理解,为什么伟大的博学家马克思会犯如此简单的错误,把一个影响波及全人类的重要理论,建立在一个可能性等于零的假设上。笔者认为,问题在于

(一)马克思没有正确理解人类从事商品交换活动的本质动机。

马克思说“商品的物质区别是交换的物质动机”(18)。也就是说人们相互交换商品是为了互通有无。但实际上不是这么简单。

亚当·斯密有一个经典的关于商品交换的例子:“在资本累积和土地私有尚未发生以前的初期野蛮社会,获取各种物品所需要的劳动量之间的比例,似乎是各种物品相互交换的唯一标准。一般地说,狩猎民族捕杀海狸一头所需要的劳动,若二倍于捕杀鹿一头所需要的劳动,那么,海狸一头当然换鹿二头。”(19)也就是说,捕杀海狸的渔夫和捕杀鹿的猎人,为了互通有无,按照“等量劳动相互交换”的原则进行交换。然而仔细分析一下就能发现实际上并非如此简单。

我们假设一个渔夫可以用两天的时间捕杀一头海狸,一个猎人可以用一天的时间捕杀一头鹿,他们两人在市场上交换各自的产品。

斯密没有告诉我们如果猎人去捕杀一头海狸的话需要几天时间。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猎人也能够用两天或不到两天的时间捕杀一头海狸,他就会自己去捕海狸,而不是花两天时间先去捕两头自己不需要的鹿,然后再来和渔夫交换一头海狸。因为这至少将额外增加交换产品的麻烦。就好像我们不会用5元钱买一本我们不需要的书,然后去旁边的柜台费一番口舌换一枝价格为5元的钢笔。我们肯定是直接去买那枝钢笔。

猎人不直接去捕海狸,而是去捕鹿,然后再用两只鹿换一只海狸,充分说明对于他来说,间接地得到海狸比直接捕杀海狸对他更加有利,最可能的原因是:只要花费较少的劳动。因此,猎人捕杀一头海狸肯定需要两天以上的劳动时间。我们不妨假设是三天时间(这是一个很保守的数字,但是足以说明问题)。

因此,当海狸和鹿的交换比例时1:2时,猎人用两天的劳动产品:两头鹿,可以换得他本来需要三天时间才能获得的一头海狸,因此他可以节约一天的劳动时间。

猎人需要一头海狸,这是他参加商品交换的出发点(他为什么需要海狸不是经济学研究的问题),但是,这不能成为他进行商品交换的根本动机。因为他完全可以自己去捕杀所需要的那头海狸。仅仅因为先捕杀鹿,然后去交换海狸可以节约劳动,他才选择了和专业的海狸捕杀者──渔夫──交换各自的劳动产品。

猎人捕杀海狸之所以需要较多的时间,可能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经验、合适的工具、居住地离开海边较远等等因素。

同样道理,渔夫需要鹿,不能成为他参加商品交换的理由。因为他完全可以自己去捕杀所需要的鹿。仅仅因为先捕杀海狸,再去交换鹿可以节约劳动,他才选择了和专业的鹿捕杀者──猎人──交换劳动产品。

渔夫捕杀鹿之所以需要较多的劳动时间,可能同样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捕鹿经验、合适的工具、需要额外的时间进山等等。

因此,商品交换的本质动机是节约劳动,而互通有无仅仅是商品交换的表面动机。

由于我们(包括马克思)身处一个商品经济已经非常发达的社会,当我们需要某种物品时,我们首先想到的是去商店购买,而极少考虑自己制造的可能性。当孩子要吃巧克力时,我们总是花几块钱去商店买一包,而不是花费整个星期天的时间自己在家里制造,尽管这样可以彻底杜绝孩子吃到伪劣产品的可能性。人类自己制造所需物品的念头,已经随着商品经济的高度发达而退化得差不多了。反映在经济学中,就是错误地理解商品交换的本质动机仅仅是互通有无。当代经济学把“偏好”作为商品交换的出发点显然也是存在问题的。

由于马克思在商品交换过程中只注意到了商品的物质区别,而没有注意到交换双方获得同样的物品需要不同的劳动时间(这种差别正是商品生产者利润的来源(15,16,17))。因此在讨论劳动和资本的交换时,他没有注意到同样的劳动时间对交换双方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也就不可能发现:从工人的角度看,必要劳动时间可能等于或者大于在工厂的总劳动时间(分别对应表1中独立劳动方式一和二)。

工人向资本家出卖劳动力,用自己的劳动换得货币,仅仅是问题的一个方面。被马克思忽视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是,工人因此得到的货币要多于自己独立劳动、然后出售产品所能获得的货币。劳动和资本结合后所产生的利益增值,是雇佣劳动者和雇主可以长期和平共处、雇佣制度得以稳定存在的基础。

(二)马克思没有把对工业生产方式的理解应用到对劳动和资本交换过程的研究中去,仍然使用农业时代的观点看问题。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详细地讨论了分工、协作和使用机器对商品生产的影响,说明他对工业时代已经有了深入而细致的研究。然而他是在建立了剩余价值理论的框架、确定资本利润只能来自工人的剩余劳动之后,才引入这些范畴的。这充分说明他的剩余价值理论并没有考虑工业生产方式不同于农业生产方式的独特之处。因此,在研究工人劳动报酬问题时,他只注意了“劳动时间”一个因素,却忽视了在不同的劳动条件下,同样时间的劳动会创造不同量的价值。

马克思有一个错误的观点,他说:“在价值生产上,多数始终只是许多个数的总和。因此对于价值生产来说,1200个工人无论是单独进行生产,还是在同一资本指挥下联合起来进行生产,都不会引起任何差别。”(20)这是和他自己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理论完全自相矛盾的。协作可以缩短生产商品的时间。因此,在同样的时间里,1200个工人相互协作,生产的商品数量肯定多于1200个单独劳动的工人。根据马克思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理论,商品的价值由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同样的商品具有相同的价值。因此,1200个工人协作劳动创造的价值肯定多于他们分散劳动的结果。

(三)马克思的论述方式存在问题,很多非常重要的问题没有展开,没有加以仔细的推敲,因此难以发现自己的错误。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在很多至关重要的地方,往往寥寥数语,几笔带过。对工人必要劳动时间的定义只是其中的一个例子。另一个重要的例子是他对“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定义。

马克思关于商品价值取决于生产它们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观点,在他的经济理论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但是,他对“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定义却非常简单:“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是在现有的社会正常的生产条件下,在社会平均的劳动熟练程度和劳动强度下制造某种使用价值所需要的劳动时间。”(14)那么,具体如何确定某种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呢?马克思只给了一个简单例子:“例如,在英国采用蒸汽织布机以后,把一定量的纱织成布所需要的劳动可能比过去少一半。实际上,英国的手工织布工人把纱织成布仍旧要用以前那样多的劳动时间,但这时他一小时的个人劳动的产品只代表半小时的社会劳动,因此价值也降到了它以前的一半。”(14)可是,在蒸汽织布机刚刚开始被使用,产量远远低于手工产品时,布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也是等于手工织布的一半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除非“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恒等于最短必要劳动时间(这和马克思的定义相冲突)。因此,根据马克思的逻辑推导出的结论应该是: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不仅和生产它所需的劳动时间长短有关,还和它在各种不同生产方式中的产量有关。只有用蒸汽织布机生产的布大大超过了手工织布的产量,布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才等于(严格地说是“接近”)用蒸汽织布机所需要的劳动时间。也就是说,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不仅与生产它所耗费的劳动量有关,还与不同生产者的产量有关。即使生产商品的劳动时间不变,只要企业主调整各自的产量,就可以改变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即商品的价值。

与此同时,马克思常常在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不惜笔墨,反复论述。例如,他花费了二十多页的篇幅,讨论“20码麻布值1件上衣,1件上衣值10磅茶叶,所以10磅茶叶值20码麻布”之类的问题(21)。尽管如此,这一长篇论述中仍然存在一些严重的错误。

例如在讨论一种商品的必要劳动时间发生变化、其相对价值也将发生相应变化时,马克思列举的第二种情况是:“麻布的价值不变,上衣的价值起了变化。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生产上衣的必要劳动时间由于羊毛歉收而增加一倍,现在不是20码麻布=1件上衣,而是20码麻布=1/2件上衣。”(21,第68页)羊毛歉收为什么会引起生产上衣的必要劳动时间增加?根据常识,只要羊毛的质量没有变化,工人生产上衣所需的劳动时间不可能因为羊毛歉收而发生任何变化。马克思这样说,其出发点显然是:羊毛歉收,供不应求,价格上升,上衣厂的资本家必须花费更多的货币去购买羊毛。多支付的货币属于生产成本,而生产成本可以折算成生产上衣的“必要劳动时间”。所以羊毛歉收后,生产上衣的“必要劳动时间”增加了。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马克思把构成商品成本的不同因素全部不加说明地换算成“劳动时间”一个因素,然后再用来支持自己的观点:劳动时间是决定商品价值的唯一因素。

结论

(一)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论存在严重的逻辑错误。

(二)本文的分析并不需要以否定劳动价值论为前提。相反,在本文的论述中,劳动是价值的唯一来源。所以,即使劳动价值论成立,剩余价值理论也不能成立。因此,《资本论》没有证明对雇佣劳动者的剥削是资本利润的唯一来源。

结束语

《资本论》中简短有力、象现代广告的口号一样简洁明了的结论(例如,“工人是半天为自己劳动,半天为资本家劳动”)(22),很容易引起文化程度不高的劳动大众的共鸣,得到他们的认同;而它壮观的厚度和拗口晦涩的论述,给真正想研究它的知识分子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只有象研究自然科学一样,结合对实际经济活动的深入观察和理解,坚持独立和客观的立场,逐字逐句地推敲分析,才能在马克思的文字丛林中理出一点头绪来。

1997年8月于上海

参考文献:

1,傅军胜:“全国劳动价值论研讨会综述”,《中国社会科学》1995年第5期,第35页

2,钟粟:“经济学家面临选择”,《上海经济研究》1995年第6期,第26页

3,引自《经济研究资料》1997年第1期,第54页,全国总工会工运研究会1996年年会介绍。原载于《改革内参》1996年第19期

4,王则柯:“还得下决心重写政治经济学”,《上海经济研究》1994年第9期,第31页

5,黄佶:“赞成:政治经济学的确需重写”,《上海经济研究》1994年第12期,第43页

6,引自《经济研究资料》1997年第5期,第44页,原载于《当代思潮》1996年第6期

7,钱伯海:“论物化劳动的二重性”,《学术月刊》1995年第7期,第24页

8,梁劼:“物化劳动果真创造价值吗?”,《学术月刊》1996年第7期,第75页

9,顾钰民:“再论活劳动是新价值的唯一源泉”,《学术月刊》1996年第11期,第71页

10,王则柯:“‘物以稀为贵’是市场经济的基本规律”,《上海经济研究》1995年第6期,第1页

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六卷,人民出版社,1964年2月版,第353页,注3

12,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6月版,第263页

13,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6月版,第242页(其它版本《资本论》中的此段中文译文见注)

14,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6月版,第52页

15,黄佶:“剩余价值不是资本利润的唯一来源”,《民主中国月刊》,1993年11月号,第28页

16,黄佶:“利润:消费者给生产者的报酬”,《民主中国月刊》,1994年10月号,第38页

17,黄佶:“商品不是等价交换的”,《中国研究月刊》,1995年7月号,第68页

18,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6月版,第182页

19,斯密:《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商务印书馆,1972年版,第42页

20,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6月版,第358页

21,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6月版,第61至87页

22,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6月版,第245页

注:

马克思:《资本论》(根据第一卷德文版第一版翻译),经济科学出版社,1987年9月版,第190页:

“如果他不是为资本家劳动,而是独作为独立的劳动者,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他平均一天同样要劳动这么多小时,才能生产出自己的劳动力的价值,从而获得维持或不断再生产自己所必需的生活资料。”(注1:“独作为独立的劳动者”:原文如此;2,着重记号是原有的──引者)

马克思研究论文范文4

一、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上的各种“割裂论”及其危害

1.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严整性及其历史展现

列宁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观点“极其彻底而严整,这是马克思的对手也承认的,”[1](P52)而且正是由于它“完整而严密”,才给我们提供了战胜一切反马克思主义哲学和非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完整的世界观”[2]。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这种严整性是固步自封的、僵化封闭的,还是永恒发展的、与时俱进的?对此,应从两方面回答: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严整性不是固定的、自足的,而是在实践中完成的,是在与时代的互动中实现自我超越、自我完善和自我发展的。这是由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推动原则和建构原则”的辩证本性所决定的,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实践性品格的内在要求。因为,它只有扎根于社会实践,不断地倾听来自时代和实践的呼声,并自觉的转化为改造现实的力量、接受实践的检验、汲取实践的智慧,才能不断开拓新视野、发展新观念、进入新境界。

另一方面,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上看,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严整性也“远不是完备的”[3](P642)体系,那种“包罗万象、最终完成”的体系是与“辩证思维的基本规律相矛盾的”[4]”。作为反映在“思想中的时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严整性是在历史发展中逐步显现出来的;作为“时代精神的精华”和“文明的活的灵魂”,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彻底性和一元性,也是通过与时代的互动并在这种互动中建构中恰当的时代表现形式而得以表征和确定的。可见,它的严整性既凝聚了原创者及其同时代战友、学生们的心血和成果,也凝聚了以后历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继承者、发展者及其战友和学生们的辛勤劳动成果,更凝聚了当代中国三代领导集体的突出贡献。从马恩的原理初创到列宁的重大发展而形成的列宁主义阶段,从思想、邓小平理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到“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提出和进一步论证,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上的这几座伟大的理论丰碑是一脉相承的、内在一致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与时俱进的历史过程表明,它是“由一整块钢铁铸成的”[5](P341)科学体系,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内容上的真理性、科学性和形式上的严密性、完整性有机统一的集中表现。对此,任何肢解和割裂的做法都是极其有害的。坚持和捍卫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严整性,就要与种种类型的“割裂论”划清界线,坚决反对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历史、与现实、与实践、与科学割裂开来的错误做法。

2.“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割裂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种种表现

(1)有人借口马克思本人也拒绝承认自己是马克思主义者,“我只知道我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6],或者借口马克思年轻时期手稿的被发现而制造两个马克思的对立,即作为人道的马克思与作为阶级斗争理论的马克思的对立,将马克思本人的完整的哲学体系被分割开来。(2)有人借口恩格斯在撰写《<法兰西内战>导言》和《<法兰西阶级斗争>导言》的前后两个时期理论观点的重大转变,即从“暴力论”到“和平转变论”的转化,而制造两个恩格斯的对立,使恩格斯统一的思想被分化。(3)有人借口列宁在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胜利前后的理论变化,而将列宁主义截为两段,并以维护十月革命胜利后的“新列宁主义”为幌子,而批判此前所谓“旧的列宁主义”。(4)有人要么将马克思与恩格斯对立起来,认为前者重视历史唯物主义,后者则停留于一般的唯物主义;要么将马恩与列宁对立起来,认为前者主张“多国同时胜利论”和“兴社灭资论”,而后者则主张“一国胜利论”和“以资兴社论”等等。(5)更有甚者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完整体系肢解为:“农民的马克思主义”、“工人的马克思主义”、“知识分子的马克思主义”、“人道的马克思主义”、“职业的马克思主义”、“穷汉的马克思主义”、“富国的马克思主义”等等[7]。

3.在俄国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割裂论”的表现

(1)有人将改良家的马克思、现实主义的马克思与革命家的马克思对立起来,把马克思修正为它们自己所需要的、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做历史论证的人道主义者。(2)有人将马克思的原本与对这一原本的理解对立起来,将列宁与斯大林对立起来,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头上堆砌了许多非法性建筑。(3)有人在所谓“新思维”中,宣扬民主的马克思主义与激进的马克思主义的对立,在理论上有力的配合了西方大国对前苏联“和平演变”战略的实施。(4)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经验主义、实践主义、唯科学主义对立起来,并以主观主义或者急功近利的纯经验主义替代科学的马克思主义,把实践家与理论家对立起来,割裂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与实践的辩证关系等等[8]。国际上的各种“割裂论”,实质上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跪着造反”,正如列宁所说:“马克思主义在理论上的胜利,逼得它的敌人装扮成马克思主义者,历史的辩证法就是如此”[9]。

4.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历史上的“割裂论”表现

(1)有人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实践对立起来,认为马克思主义不符合中国实际,在山沟沟里是产生不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是化不出什么结果的。(2)有人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思想对立起来,认为“‘老三篇’就代表了思想”,邓小平同志认为这种把马列主义与思想割裂开来的做法,“是对思想的严重歪曲”,极不利于我们党和社会主义的事业[10]。(3)有人将邓小平理论与马列主义、思想割裂开来,认为马列主义、思想只是革命的理论,而非建设的理论,我们处于建设时期,因而只提邓小平理论就可以了。这实际上是以邓小平理论替代了马克思主义。(4)还有人将“三个代表”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其它理论形态割裂开来,曲解同志提出的“用发展着的马克思主义指导新的实践”的论断,认为实际上是要丢掉“老祖宗”仅用“三个代表”作为我们的指导思想等等。上述“割裂论”的种种表现,本质上都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辩证性和实践性的扭曲,都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开拓创新、与时俱进品质的曲解。不懂得割裂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一元本性与时代表现之间内在关系在理论上或实践上都将诱导重大的错误,因为,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的不统一,历来是造成组织上分裂、政治上瓦解的直接原因。

二、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内在研究中的各种“割裂论”及其危害

学界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内对各种问题的研究,即内在研究,这种研究对夯实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基础,彰显它的当代价值,表征它的科学性、真理性意蕴以及激活它的现代生命机能,从而确保它的完整性,可谓功不可没。然而值得警觉的是内在研究中出现了许多裂痕,直接威胁并消解着它的严整性。这种“裂痕”在理论上主要表现为:

1.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结论与方法割裂开来。有人依据马恩的观点:如果结论不能得以发展,“就毫不足取”,如果它再变成“固步自封”的东西,则“毫无用处”,[3](P642)从而认为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方法永远大于结论,如果结论是金子,那么它的方法才是点石成金的手指头,因而结论是死的东西,方法才是活的灵魂。我们认为,强调马克思主义哲学中方法论的重要性,这本身并没有错,问题在于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整体智慧窄化为方法,并使方法论与世界观相脱离,这不能说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而只能说是对它的一种巧妙地解构。因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是内在统一的,有什么样的观点、结论,就会有什么样的方法,方法不会孤立存在,任何方法都存在于对某种结论的谋取和表征之中,将二者割裂开来,甚至认为“马克思主义的现代意义仅仅在于它的方法”[11],这将直接危机到它的生存。

2.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与策略割裂开来。有人主张,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因其抽象性程度很高,因而不能以纯然的、直接的形式发挥作用,从而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当代中国具体实践中的作用很有限;相反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它的任何一个理论都密切联系着各个领域、各个层面、各项具体工作的政策和策略,并与之融为一体,成为实践性、可操作性很强的政策性论说。因而在当代中国,只强调邓小平理论或“三个代表”的指导地位就足够了。这是巧妙地解构马克思主义哲学严整性的又一歪理。因为正如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是内在统一的一样,它的实践理性(策略理性)与理论理性也是内在统一的。列宁对此曾有过经典的说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严整性体现在各个方面,在理论与策略的关系上尤为如此。认为它的理论观点“总起来就构成作为世界各文明国家工人运动的理论和纲领的现代唯物主义和现代科学社会主义”[1](P52)

3.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功能与政治功能割裂开来。一种观点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功能高于政治功能,它的科学性、真理性大于实践性、价值性、政治性,它具有自动征服人心的内在魅力,在实践中学不学、学多少都无所谓;另一种观点则恰恰相反,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政治功能大于、高于理论功能,尤其对于学习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来说,这仅仅是一种政治需要,甚至认为其理性内涵较少,因而只要政治上重视就行了,勿须深入细致地学习。可见,这两种观点殊途同归,都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完整功能截为两段,实际上则是将理论理性与工具理性(价值理性)割裂开来,不懂得马克思主义哲学功能观上的统一性。

4.将马克思哲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对立起来。有人认为带有“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已被意识形态化、政治化了,其理论品位不高,哲学含量比较贫乏,在研究中应将二者明确区分开来。这种观点无视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中学脉渊承的一贯性,将马克思本人的观点与继承者、发展者的观点对立起来,实质上是否定贬低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地位和旗帜作用,怀疑甚至否定马克思主义哲学具有与时俱进的内在活力。

5.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原典诠释与现代旨趣割裂开来。有人依据我们现行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教科书体系,是沿袭于前苏联三十年代的模式,强烈地打上了极“左”的政治烙印,是对前苏联单一计划体制的政治性迎合,已严重遮蔽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真义,因而只有回到原典的马克思才能消除传统框架的先在性强制,才能敞亮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动态历史原象。但是,正如俞吾金所指出的那样“回归从来就不是现在向过去的归属”[2](P36),如果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一味对现代旨趣和重大时代课题无动于衷,而只是说着只有少数业内人士才听得懂的话,它究竟怎样代表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呢?因此,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返本与开新,应有机地统一于现代语境中。

6.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其它两大组成部分割裂开来。历史上曾有人认为,不能把马克思主义理解为任何哲学,而应将它理解为一种特殊的社会观。而当代学界也有人主张马克思主义没有自己的哲学观,有的只是某些经济观点和某些策略思想以及为了装饰这些观点和思想的某些个别的哲学点缀;而且将马克思主义的三大来源等同于三个组成部分,认为马克思主义本身是一个拼盘,它的严整性应受到质疑。众所周知,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整个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内核和基础,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严整性最集中地体现于它的哲学理论上,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其它组成部分割裂开来,实质上是从理论核心上消解了马克思主义。7.将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对立起来。与前苏联的哲学家所主张的“推广论”不同,在我国学界有一种观点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实质上是辩证唯物主义。不存在在它之外的什么历史唯物主义,历史观只是辩证唯物主义的一个内在组成部分,不能将之傍置或分割出去,而现行教科书中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并列,只是为了凸现历史观在整个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中的独创地位;而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全部。而辩证唯物主义与一般的唯物主义没有实质的差别,马克思向来对之持批判立场,而我国现行教科书上的辩证唯物主义不过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别称而已,保留它不过是为了延伸历史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这一名称本身已没有特定的内涵[12](P75)。这两种观点实际上都无视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内容上的严整性,大大贬低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创立所具有的划时代变革的伟大意义。

8.外在细节问题上,还有将本体论与认识论、生存观与发展观、真理观与价值观、辩证法与历史观等等割裂开来的做法。这些内部的“割裂论”,不懂得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严整性在其内部是通过各个部分、各个层次与环节的浑然一体、内在关联而体现出来的,不懂得马克思主义哲学本身就是对整个世界以及人与世界的关系进行“多方面认识的历史性总和”。这种“割裂式”研究不是什么创新,更不能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自我完善、自我超越,而只能弄断或挖空它存在的内在根基,使它退化与僵化。

三、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外在研究中的各种“割裂论”及其危害

事实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内在研究与外在研究也是统一的,其统一的根据就在于它自身的批判性。因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在开拓创新、与时俱进中丰富它的严整性的,这既立足于它对自己不断提供的理论前提和内在结构进行批判性反思和审视并在这种批判中重构或重建,也立足于它对各种分支学科、部门学科、具体的实证科学和具体的实践活动的批判性反思和审视,并在这种批判审视中与马克思主义哲学在深层实现互补、互动与互渗。然而,与体系内部的研究已出现了诸多裂痕不同,它的外部研究中已有的裂痕正在扩张,严重危及着它的生存。这在理论上也有许多表现,主要有:

1.撇开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世界各国哲学形态的关系,只重视内在研究。在学界,有一种纯学术化的理论格调,将马克思主义哲学视作“精神贵族”,囿于象牙塔内而孤芳自赏,断绝与现代世界哲学的联系,仔细地品味着“高级精神奢侈品”——哲学概念。这种研究格调不懂得每个国家和民族的哲学都处在相互影响、相互砥砺之中,“因为每个国家都不是与世隔绝的,它们相互之间在进行经济和文化的交流中,哲学思想也必然互相影响”[13]的道理,既背离了人类理性认识发展的互动性规律,也不能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深度研究提供一个宽泛的世界性哲学背景,使马克思主义哲学处在一个封闭性、内耗性的小圈子里,因负熵流不断减少而丧失生机活力。

2.割裂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哲学的关系。有人认为中国传统哲学基本上属于老到成熟的、封建的、落后的文明形态,而马克思主义哲学则属于现代文明形态,二者不论在研究模式、理论旨趣上抑或在文明风格、内在本质上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因而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注入中国传统理念将导致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退化。我们认为,这种观点,抹煞了中国传统哲学以特定方式映现中华民族的民族心理、民族性格、生活准则、生存智慧、处世方略的积极贡献,也抹杀了其具有现代性的、跨越时空间距的内在精神因子向现代文明跃迁、对接、融合的必要性与可能性,也从根本上怀疑和否定传统哲学理念在剔除其历史附着的负面性之后,完全可能提炼、转化、活化其合理因子,并渗透到今天的社会生活中作为健康的精神元素参与现代化建设进程,从而促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与中国哲学现代化的历史进程[14]。

3.割裂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哲学的关系。马克思主义哲学本来属于西方哲学传统,有人却将马克思对西方近代哲学传统的批判视作对整个西方哲学传统的全盘抛弃,致使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因缺乏西方哲学的整体性背景或视域,使得马克思主义哲学现代性取向一再逸出当代研究者的视野,严重遮蔽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现代性价值。实际上列宁对此早就做过透彻的说明,在他看来,马克思主义哲学之所以具有“世界历史性意义”,“是因为它并没有抛弃资产阶级时代最宝贵的成就,相反地却吸收和改造了两千多年来人类思想和文化发展中一切有价值的东西”[5](P341)。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哲学的确无论在阶级属性、理论实质抑或在发展形态、社会作用上都有实质性差别,但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的发展除了靠实践的推动外,它离不开西方哲学所提供的精神营养,也更需要从西方哲学的错误教训那里得到有益启示。因而,无论是捍卫或者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都不能与西方哲学割裂开来。

4.割裂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后现代主义的关系。在当代学界随着后现代主义的大量引介,有一种观点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属于现代性范畴,而后现代主义属于后现代性范畴,二者既有时代之差又有民族之异,因而后现代主义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只能是一种异质性话语;而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后现代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未来走向和根本出路,并致力于早日建构“后现代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事实上,这两种观点都割裂了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哲学关系,没有弄清后现代主义与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当代不期而遇的历史必然性[15],不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活在后现代语境中的真实意义:既彰显了在传统框架中被忽略、抑制乃至遗忘的部分,又使后现代语境中的现代性意蕴得以敞亮。这样,一方面,由于后现代性实际上是对现代性的一种重振或重写,因而,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后现代主义应保持内在的关系;另一方面,又由于后现代主义哲学本身是一种崩溃的逻辑、精神自杀行为,因而,它与马克思主义哲学在时空上或者在实质上都有着太大的间距[16]。

5.割裂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关系。西方有一种观点认为,社会主义已经“失败”,马克思主义已经“死亡”[17]。而国内也有人认为既然我们搞的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就应该用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来指导,这种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实际上就是我们自己独创的理论,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在当代实践已失去了理论价值。在我们看来,这实际上是割裂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当代实践的有机统一关系,不懂得我们虽然进行的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然而这种建设的每一步,我们所选择的各种路线、方针、政策等一切内容,都没有离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指导,相反,却是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内在灵魂和精神支柱的。而且,二十多年来的中外社会主义建设实践证明,正是由于我们致力于从理论上按照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对一系列重大问题作了正确的说明,建构出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新形态——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等才使得我们的建设顺利进行;相反,正是由于前苏联的马克思主义学者放弃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在重大理论问题上偏离了马克思主义哲学方向,致使引导苏联的社会主义走向了歧途,最终断送了社会主义事业。可见,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社会主义事业的前途命运休戚相关。

6.在理论上还存在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代科技革命割裂开来,与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世界性背景割裂开来,与世界各国、政治经济文化的剧烈竞争的新动势割裂开来,与国内外各种思潮相互激荡的文化大背景割裂开来,与国内改革向深层推动所产生的正负影响割裂开来,与资本主义和其它社会主义的历史进程割裂开来,与我国社会主义发展规律和我党的执政规律割裂开来等等,由于这些“割裂论”的存在,造成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外源因子的严重缺席,不能充分地激活其内源因子并随着实践的发展而与时俱进,也严重限制了它的先进性、科学性、真理性程度的发挥和强大生命力的展现。

四、小结

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上以及在我国当代学界内外研究视域中所存在的三类“割裂论”,既相互区别又有相通之处。一方面,其区别在于:

1.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及其中国化过程中所产生的种种“割裂论”,尽管产生的原因和具体表现各不相同,但大都主要是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民族性、时代性、世界性互相对立起来所导致的。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来说,作为民族文化的核心,它具有民族性,不同的民族具有不同的理论形态;作为时代精神的精华,又能够超越特定民族文化的限制从而具有时代性(共时性);作为“世界的一般文学”,它又能凌驾于特定的民族和时代之上,并在不同的民族之间和时代之间进行“公共商谈”,形成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能范导一切民族和时代的世界性哲学(历时性)。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民族性、时代性和世界性是辩证统一的,它虽创立于19世纪40年代的德国,但它的功能和价值早已超出特定的德国疆域和时代局限,而成为一种活在各个时代和民族的开放性学说。在历史上,正是由于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世界历史意义、永恒的历史价值和总体的精神指向功能的曲解,才兹生了各种各样的“割裂论”。

2.与前者不同,在学界的内在研究中,之所以会产生各种“割裂论”,主要是由于统一的马克思主义哲学阵营内部的激烈论争和相互碰撞所导致的。这种论争和碰撞主要产生于学院派别之间(如实践哲学、价值哲学、人学、历史哲学等等)、学院派与实践派之间、讲坛哲学与论坛哲学之间。与前者企图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进行腌割、歪曲、附加和解构不同,内在研究中的种种“割裂论”,在学理上主要表现为学派或学人之间理论旨趣、研究论域、思维方式与方法、学术传统与个体知识储备等等方面的互异与疏离。应该说,这种局面对激活学界精英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深层推进并发挥建设性作用,是必要的、正常的。但又要看到在带有根本性的问题上,达成共识并对之培根固本的重要性,否则就会割断或挖空它的理论根基,从而从内部它。

马克思研究论文范文5

一、问题的提出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不断发展着的理论,这并不是什么新观点,而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常识。马克思曾经说过,每个时代总有属于它自己的问题,准确地把握并解决这些问题,就会把理论、思想,把人类社会大大地向前推进一步。

有学者指出,回顾近一个世纪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解史,贯穿于其中的主题无疑就是究竟应如何“走近”马克思主义哲学,即究竟如何以一种符合其理论本性的方式来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自从马克思主义哲学传入中国的那一天起,人们就始终在努力“走近”马克思,企求按照“马克思本身”的思想来指导中国的实践。在此过程中,再三重复而挥之不去的却是这样一个悖论性的现象:当我们似乎离马克思主义哲学“最近”,即当我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原则和词句最为熟稔,甚至倒背如流的时候,历史却表明:马克思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我们自己的愚蠢、偏见和狂妄,此时,马克思实际上离我们无比遥远;可是,当我们似乎离马克思“最远”,即我们把眼光放到中国人的现实生活上,从实践出发进行创造性的思考之时,历史却恰恰证明:马克思就在我们身边,我们离马克思最近。论者认为,要真正解决上述问题,一是必须深入探讨导致上述这一“悖论性”事实的深层症结;二是必须“回到事情本身”,重新反省我们究竟应在何种意义上、以何种方式“走近”马克思。只有在这两方面实现一种深刻的“意识转变”,我们才能真正自信地告别“旧世纪”,走上“新世纪”的征途。

另有学者认为,改革开放时代的来临,为我们重新解读马克思提供了难得的历史契机。这包括内在的和外在的,也包括实践的和理论的。从内在方面说,思想解放运动的兴起,为我们打破教条主义的禁锢,从而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进行“再认识”创造了条件;对以往的历史特别是对极左错误所造成的历史悲剧进行深刻反思,也有待于我们重新审视以前所理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从外在方面看,随着对外开放的不断扩大,现代西方的哲学及科学思想大量传入,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改革提供了某种借鉴和启发,尤其是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潮及苏联和东欧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更是促进了我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体系的反省。从实践上看,整个20世纪的发展向马克思主义哲学提出了新的问题和挑战,譬如社会主义的历史命运问题、全球化和全球性问题、新科技革命浪潮及其对人的存在方式的重构问题,如此等等。马克思主义哲学只有在应对挑战中才能得到发展,从而使自身充满生机和活力。从逻辑理路上说,马克思主义哲学在本质上是革命的和批判的,它只有不断地实现自我超越和自我扬弃,才能够与时俱进,永葆其革命性和开放性。

还有学者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在理论上的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强大生命力,从根本上说,决定了它把握、理解和解决时代重大课题的程度和水平。走向21世纪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必须紧紧抓住世纪之交乃至21世纪人类社会实践中的重大现实问题,在对时代重大问题的灵敏反映、准确把握和科学解答中,开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新境界。当代“社会生活条件”出现了哪些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工作者所不得不格外重视的异常剧烈的变化,向人们提出了哪些必须研究或探索的重大时代课题呢?

论者认为:1.当代资本主义出现了一系列引人注目的新变化,其中,最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就是所谓经济全球化现象。全球化并没有消除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而是使这一矛盾有了新的更加普遍化的形式,全球化既然从本质上是资本的国际化,那么它就必然地是一种充满矛盾的异化形式。当代马克思主义者所担负的一个重大历史使命,是深入研究、把握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新特征、新趋势,并在这种研究过程中丰富、深化科学社会主义的哲学基础。2.科学总结20世纪社会主义实践的历史经验,据以展望社会主义在21世纪的发展前景,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所面临的重大课题。3.科学技术特别是高科技的飞速发展,是当代社会生活中的一个突出现象。当代科学技术的发展,造成了社会生产力迅猛发展的可能性,同时也给即将走向新世纪的人类社会带来了新的问题。这些问题是科学技术发展本身不能完全解决的。毫无疑问,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必须面对这些问题,并在解决这些问题的过程中不断向前发展。

也有学者指出,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体系即苏联版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在总体上未能展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特质,这几乎已成为学界的共识。既然传统教科书未能体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精神,那就有必要重读马克思进而重建马克思主义哲学。特别是在现代西方哲学已陷入困境的今天,此种解读便愈发具有了为哲学的发展寻找出路的意义。现在的问题是,如何重构马克思主义哲学?从理论上讲,重构至少应考虑以下的内容:第一,“返本”,即返回到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去。这是重读的最基础工作。第二,把握现代哲学的总体走向或基本精神。正是马克思开启了整个现代哲学,对马克思哲学的解读应分两步走:首先把握现代哲学的基本精神,然后把马克思哲学置于现代哲学的视野中;在此基础上,比较马克思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的异同,如此才可读出马克思哲学的深义。

二、关于马克思哲学与西方哲学关系的再认识

由于受传统见解的影响,长期以来我国理论界对马克思哲学与西方哲学的关系缺乏认真的反思,因而无论是对马克思哲学的研究还是对西方哲学的研究来说都造成了一定的消极的影响。今天,重新反思这一关系的紧迫性和必要性已成了越来越多学者的共识。

有学者认为,对马克思哲学与西方哲学关系的误解和误导主要表现为:1.片面地强调马克思是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不是哲学家,或至少认为他在西方哲学史上是没有重要地位的;2.片面地强调马克思哲学的科学性和逻辑性,而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马克思哲学与西方哲学中人文主义传统之间的关系;3.片面地强调马克思哲学是对德国哲学遗产的继承,即所谓的马克思哲学的三个来源;4.强调马克思哲学的独创性和伟大性,以至于把它与整个西方哲学传统对立起来,把它们之间的关系仅仅理解为批判者与被批判对象之间的关系;5.强调马克思哲学是从属于近代西方哲学的,它与当代西方哲学处于对立的状态。

从思维方式的角度看,对马克思哲学与西方哲学关系的种种误解是与人们缺乏辩证的思维密切相关的。首先,我们必须看到,马克思既继承了整个西方哲学的优秀遗产,又超越了西方中心主义,特别是欧洲中心主义的视野。其次,马克思哲学就其本质而言,是从属于当代西方哲学传统的,但又吸收了近代西方哲学中许多合理的因素,这些因素在当代中国社会的发展中仍然具有重大的意义。最后,马克思哲学既具有深厚的人文主义的基础,又体现出尊重客观规律的科学性。总之,只有辩证地理解马克思的哲学,才能真正把握它的实质,把握它与整个西方哲学传统的本质关系。

复有学者指出,从批判和超越以二元分立、基础主义、本质主义等为特征、并已陷入困境的近代哲学思维方式来说,从建立一种以强调人的现实生活和实践以及人的自主能动性和创造性为特征、以适应现代社会的时代精神要求的新的哲学思维方式来说,现代西方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之间存在着重要的类似之处,可谓殊途同归。二者均属于现代哲学思维方式,具有某种程度的同质关系。肯定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产生和西方哲学从近代到现代的转化都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哲学思维方式的变革,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把二者相提并论,也不表示这种变革具有永恒意义。二者在社会阶级属性和理论形态上都存在着重要区别。它们在发展中都会遇到各种问题和挑战,都需要进行新的变革。但二者的问题和挑战的性质不同,进行变革的形式和内容也不同。

论者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其发展过程中遇到困难、出现曲折,不是由于它本身存在内在矛盾或片面性,而是由于人们对它作了教条主义的理解和发挥。既然如此,为了克服这些困难和曲折,就不是超越、更不是放弃马克思主义,而是使被曲解或作了片面发挥的马克思主义返回到以现实生活和实践为出发点的真正的马克思主义。

另有学者认为,当第二国际的理论家们甚至普列汉诺夫不遗余力地推进着马克思哲学的“实证化”过程,即把马克思哲学定位为“知性科学”和“实证科学”(“经济决定论”是其鲜明口号)时,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是被遮蔽的;当罗素等人把共产主义解释为“宗教因素”的时候,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以类似的方式也是被遮蔽的。这就是说,在思想史上,一种长期占据统治地位的解释框架是把马克思的哲学放在近代知识论或知性科学的背景下来观照的。而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恰恰是在当代西方哲学的背景下,借助现实生活的当代意义的充分的自我肯定而获得了某种“重新发现”的估价:马克思对全部旧哲学的批判可以被归结为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而由于“黑格尔哲学”所意指的不是形而上学之一种,而是形而上学之一切,对它的批判,实质上就是对理性形而上学本身的批判。因此,在哲学范围内,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的发现势必要求它与当代的哲学形成最广泛的和不断深入的对话。要理解马克思哲学的真切含义,不能不读《存在与时间》等当代哲学著作,正像不能不读《精神现象学》一样。

也有学者指出,萨特赞扬马克思主义是当代惟一不可超越的哲学,他所指的主要是历史唯物主义;而哈贝马斯则提出了重建历史唯物主义的要求。凡此种种理论现象都表明:经过了现象学运动、而后开出了一条存在论上的新路的当代西方思想(主要表现在欧陆哲学中),仍然在历史唯物主义面前觉察到了自身的某种空缺。因此,产生于19世纪的历史唯物主义仍然是当代西方思想中的强有力的对话者和参与者。

历史唯物主义的这种重要性和地位,是由当代状况所引起的当代问题的根本性质所决定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洞见超出了近代哲学的思想范畴,它对人、自然和历史的看法,对于人类的当代状况及其问题的根由具有深刻的揭示作用。如果对当代问题采取在近代哲学视野范围内的理解,那么,就不能理解这些问题本身真正的当代性,因此也就不需要重返真正的历史唯物主义,或者只需要坚持被近代化了的历史唯物主义,更毋庸提什么马克思主义与当代西方哲学的对话。直到今天,对于任何一个还只是在近代哲学的视野和思想方式下思考思想的历史和人类的现状的人来说,历史唯物主义的真实意义和它对于当代状况之来由和去向的深刻的揭示作用却仍然是蔽而不明的。要去除笼罩在历史唯物主义之上的这种由近代思维方式所造成的遮蔽,就需要再度深入到历史唯物主义所由出的那场哲学革命,亦即再度深入这场革命所展示的新的存在论境遇。

还有学者认为,在后现论研究中,后现代思想家与马克思及马克思主义的关系是颇为复杂却又无可回避的历史性议题。因为这既牵涉到对后现代思想的激进性的考量,也牵涉到对马克思主义在后现代语境中的适应性及创造性的把握,更为重要的是,还牵涉到对如何重读马克思以及发挥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的理解。

在探讨后现代境遇中的马克思主义及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时,无疑需要认真解读马克思和诸位后现代思想家的文本,进行比较研究,但比较研究决不意味着把后现代思想家和马克思的文本进行简单对照。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所处的时代不同,更重要的是对任何文本的解读都是立足于我们当下的思想及社会状况展开的,在这个意义上,回到“作者”当然重要,但这种返回也就是真正地置身于我们当下的场景。论者认为,只有在二者的碰撞与互动中,马克思及马克思主义才能得到逐步明确的解说,而且,正是在这种解说中,马克思主义可能获得新的理论活力和思想资源。因此“回到马克思”不仅仅意味着对马克思文本的重新解读,更重要的,它要求我们在思想与思想、思想与历史、思想与时代的互动中回到马克思,最终创造性地置身于“历史”,置身于“时代”。

马克思哲学产生后一百多年的历程表明,伴随着马克思主义哲学在理论上的新发展,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误读或曲解始终就没有停止。面对新的世纪,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当代西方哲学对话、进而揭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意义的工作不是已经完成,而是刚刚开始。马克思主义哲学要想保持相对于西方其他哲学流派的优势,必须广泛地吸纳人类文化中的一切优秀成果,必须随着当代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地发展自身,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批判性和解放全人类的崇高理想,必须始终保持自己开放的视野。三、“回到马克思”与文本研究

21世纪,“重读马克思”显然是一个令人激动却又并不轻松的话题。在经历了一个半世纪的历史沧桑之后,马克思的哲学仍然显示出无与伦比的思想穿透力,马克思主义在世界范围内仍然是最具活力的思想。在这种背景下,“重读马克思”就不是一厢情愿式的呼喊和细语,归根到底,这是深刻把握当代社会实践、探索解决时代问题、推进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新发展和当代中国哲学的新发展的必然要求。因此,回到马克思,准确理解马克思哲学,在今天显得格外重要。

有学者认为,所谓回到马克思,就是要超越对于马克思哲学的误解、歧解和肤浅之解,就是要重新学习马克思、重新理解马克思、重新解读马克思。当然,马克思并没有写出一本以哲学为专门内容和有完整哲学体系的专著,这就为我们在今天回到马克思留下了较大的解释学空间。我们承认对包括马克思著作在内的所有历史文本的解释都难免受到解读者自身的时代特点、思维构架、价值观念、情感方式等的影响,因而其理解的重点、深度和广度都可能有一定甚至较大差异,但这种解读又必然受到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经典著作的限定,是一种对于客观存在的文本的解读,因而有其客观性和真实性。尤其是在存在着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种种误解的情况下,要想在理论上真正拨乱反正、正本清源、澄清误解、把握真谛,可以说,惟一有效的途径就是认真研读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经典著作,深入发掘其本来思想,以求准确理解和正确阐发。回到马克思正是建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形态的一条必经途径。

复有学者认为,回到马克思,回到创始人的原创性学说,是为了凭借一个多世纪以来革命史和学说史的丰富经验,借鉴马克思以后全世界历史发展的多方面丰富而生动的事实,进一步探索马克思主义哲学革命的真正本质,从僵化了的解释体系中剥离或释放出创始人学说的本真精神,进而去挖掘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新的理论层面和精神内涵,以便使马克思的学说不仅成功地运用于破坏一个旧的世界秩序,而且能成功地运用于建设一个新的世界秩序。

如果说第一步的工作是在“返本”,通过返本而完成对经典著作文本原初涵义的重新解读,这实际上也是一种开新,即由返本而开新。这当然是相当重要的。与此同时,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具有更为重要意义的开新,就是坚持和运用理论联系实际的原则,通过严肃认真地研究当代中国的实际,研究“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逻辑”,从现实当中寻找新质要素的生长点,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当代的发展与创新。

另有学者认为,所谓“回到马克思”不是一个逆向的倒退口号,而是要求回到历史演进中被“遮蔽”的马克思哲学的真精神上,并以它作为我们继续前进的出发点。它不是也不可能是要回到马克思哲学的一切既成结论上,并教条主义地固守这些既成结论。当然,即使是回到马克思哲学的真精神上去,在这里也有一个所谓“解释学循环”的问题存在。这就是说,马克思哲学的真精神不是现成地摆在那里的东西,也需要通过我们的阐释和理解才能揭示出来。

论者认为,马克思哲学的真精神就存在于马克思的原著中,它是可以通过我们的认真研究弄清楚的,而且这种研究越是体现“创造性解释”的原则,就越是符合马克思哲学的真精神。换句话说,马克思哲学的真精神是有待于我们去理解和发现的,而这只有在创造性地研究和解释中才有可能。从本质上看,马克思哲学的原生形态经过整理和系统阐发,是与现代实践和科学发展的方向完全一致的,也就是说,它的精神实质是与当今时代精神完全一致的。

反对意见认为,有的学者提出“回到马克思”的口号,其本意是通过当代人向马克思原典的回归,来缩小乃至消除我们和马克思之间存在着的历史间距;但这是不可能的。在这个口号中,包含着两方面的错误思想:一方面,人们力图抛弃自己在当今生活世界中原有的立场和兴趣,把自己虚化,然后像邮票一样粘贴在历史的马克思的肖像上;另一方面,人们又自觉地或不自觉地流露出自己的顽强的崇古意识,仿佛只要退回到起点上去,退回到马克思的原典上去,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德里达把这种态度称之为“新的理论主义中立化的麻木”。因为在这种态度中,今人并没有带着当今生活世界中的重大问题去解读马克思,而只是给人一个模糊的印象,即要回到马克思那里去,仿佛他的全部使命就是拭去落在马克思肖像上的尘埃!不幸的是,这里存在着双重的漠视——对自己的历史意识的漠视和对马克思在当今世界中的现实意义的漠视。历史间距是消不去的,只有正确地认识并进入这种历史间距,才能把握马克思学说的真精神,从而在当今世界中获得合理的生活态度。

还有学者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实质上存在着两种理论形态:一种是付诸文字、写在字里行间的“显性理论”,另一种是未写出的、体现在字里行间的无形的“隐性理论”。前者是马克思针对他的时代的生活实践所发表的具体看法,而后者则是构成马克思主义哲学深层结构的“实践优先”、“开放创造”的思维方式、价值取向和精神意境。产生于一定时空中的具体话语总是暂时和相对的,隐含在具体话语之后并支配着具体话语的深层结构才是永恒常在的。因此,走近马克思,一方面是走近其“文本”,另一方面更关键在于走近其“境界”,只有把二者合理地统一起来,我们才能真正走近马克思。

也有学者指出,长期以来,马克思主义研究被划分为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三个领域,人们致力于把马克思的文本归属到其中某一领域,或者主要从某一领域出发来把握马克思文本的现实效应。其实,马克思的同一个文本,例如《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等,往往既是哲学文本,也是政治经济学文本,同时又是科学社会主义文本。人们可以而且应当从不同方面来加以解读,正是在这种种不同的解读中,马克思文本的意义才能相得益彰,得到比较全面的阐发。而把马克思的文本固执于某一领域来解读,可能导致把马克思某些抽象的哲理思辨视作具体的实证分析,同时又把某些具体的实证分析视为一般的历史理论,从而造成误读。

由此,我们对马克思哲学的研究可以从“独白式”转向“复调式”,阐明马克思的思想发展中多重线索的相互作用,重现马克思分析社会问题时多维度、多视角的理论视野。马克思所书写的文本不是封闭的、单义的、处于沉默状态的“白纸黑字”,而是与我们的时代精神融为一体的开放的、无穷的意义世界。马克思的许多结论性哲学命题并不是以“政治的写作方式”单一性地限定死了的,而是隐喻式和多义性的。马克思试图通过隐喻来消解隐喻,消解形而上学世界的意义基础,马克思的学说不是元科学,而是批判的理论,并且始终保持开放性和革命性。

改革开放20年实际上也就是反复解读马克思的20年,在一系列的解读和重读中,马克思的形象不断焕发出新的光彩,马克思主义不断获得新的生命力。但是在这些解读和重读中,有一些至关重要的“元问题”似乎被忽视了,或者说,对其仍然缺乏深入的思考。此外,在解读马克思的过程中如何发挥主体性?在将马克思“学术化”的过程中如何确保其历史性?发展马克思主义何以可能?马克思主义如何保证其开放性而不至于再度堕入封闭?上述问题,仍是学者们在今后研讨中应继续予以关注的。

四、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

从有人类历史以来,还没有一个思想家、一种思想体系像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这样有如此威力。马克思的理论具有不可比拟的思想解释力与时代感召力。由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本身的开放性,特别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特性,使它有别于那些学院式的封闭性的体系化哲学。即使是在人类告别20世纪走向21世纪的时候,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世界范围内仍然是最具活力的思想或学说。问题在于,如何看待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近代西方哲学、现代西方哲学的关系,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意义何在?

有学者认为,马克思哲学和马克思主义的当代意义首先在于其历史唯物主义学说上。马克思对历史的深刻理解是现象学和存在主义都无法与之匹敌的。正是历史唯物主义这一伟大的学说为我们认识和理解当今生活世界的各种问题提供了一把钥匙。其次,蕴含在马克思文本中的那种深刻的批判精神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重要思想资源。它包含着两个侧面:一是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二是马克思的自我批判的精神。今天,马克思的这种自我批判的精神在那些把马克思主义教条化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具有特别重要的现实意义。第三,马克思关于社会主义的论述在当今生活世界中也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尤其对于后发展国家来说,在全球化及南北差距越来越大的情况下,如何探索性地走出一条适合于本民族发展的社会主义道路,乃是一切生活旨趣中的当务之急。而当人们这样做的时候,也必须从马克思那里汲取灵感。第四,马克思关于现代化、现代性和资本的全球化发展趋向的批判性的论述在今天也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当然我们已经置身于全球化的发展时代,我们必须从自己的国情出发,一方面要坚持现代化和现代性,另一方面,也要借助于后现代主义的眼光对正在实施的现代化的方案作出合理的调整。马克思哲学和马克思主义的当代意义表明,马克思仍然是我们的同时代人。只要不用教条主义的态度去对待马克思的思想,马克思的思想资源才会源源不断地向我们展现出来。

复有学者指出,剖析全球化问题并与西方的全球化理论开展对话,是阐发马克思哲学当代性的一个切入点。全球化是一个客观的历史进程,但它对于以不同的状态步入这一进程的西方与非西方而言却意味着迥然不同的感受与生存抉择。全球化理论大都主张经济结构的一体化与文化样式的多样化,在具体讨论全球化问题时,往往又避开经济现代化的既定事实,把全球性问题直接归结为文化问题。

作为从西方哲学传统中生成,但又内在地超越了西方哲学传统的崭新的哲学思想,马克思哲学所指向的是一种真正具有全球性意义的哲学范式。在当代西方思想家阵营中,恐怕还只有马克思真正达到了超越自身的民族性立场并自觉地关注和维护非西方利益的人类性立场。马克思的思想之所以成为受压迫、受剥削的民族与国家争取自由、独立并走上一条自主的现代化道路的思想武器,同时也成为不断实现着自我修复、变革与治疗,并走上一条相对稳定的发展道路的晚期资本主义的思想资源,绝不是偶然的。马克思的思想优越于全球化理论的地方在于:当代西方的全球化理论仍然只是西方式的,而马克思所确立的世界历史理论则是人类性的。马克思所提供的乃一种真正符合全球化时代需要的哲学理念,如果说全球化还是一个人类未竟的历史进程,那么,马克思哲学正是人类走向全球化时代的主导哲学。

另有学者认为,面对全球化浪潮的冲击,马克思主义必须给予理论上的关注与回答。为此,应当加强马克思主义与全球化问题的沟通与对话。尽管马克思当时还没有遇到像今天这样的全球性问题,也没有系统性的全球化理论,但他确实从全球的视野阐发了“世界历史”的重要思想。认真解读这一思想,尤其是开掘和研究这一思想的方法论意义,对于认识和把握全球化条件下社会发展问题有其重要的理论与实践价值。

同样是研究世界历史,往往有其不同的方法。马克思在世界历史研究上的一大贡献,就在于实现了方法论上的重要变革,使研究达到了一种新的境界。这主要体现在如下方面:一是力求从历史发展规律的高度来研究世界历史,二是把世界历史的研究与制度分析相联系,三是对世界历史予以整体的把握。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的理论贡献,不仅仅在于它提出了一些结论性的意见和具体观点,更重要的是在于它提出了一种新的思维方式。这就是在考察社会历史问题时,不能仅仅从一国的视野来考虑,必须同时具有“世界历史”的眼光。这种思维方式的转换,对于正确认识社会历史,合理引导社会发展,是有其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的。

还有学者认为,要真正理解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我们必须直面存在于我们与马克思哲学之间的历史间距,承认理论的“可能性”高于理论的“现实性”这一理论演化规律;马克思哲学的最为杰出之处在于它开创了一种具有巨大潜能和生命力的思想“可能性”,这种“可能性”为后人留下了充分的参与和创造空间;当代中国的马克思哲学研究者所面临的重大理论任务就在于充分发挥自身创造力,去挖掘和发挥马克思哲学在当代的“可能性”。当前对于我们而言,有两方面的工作具有首要的迫切性:1.对中国当代社会和中国人现实生活的本质进行准确的透视和定位,其根本目的正在于澄清我们的生活旨趣,清理与马克思进行对话时我们所处的“前理解”状态,从而为重新理解马克思的思想资源、建设性地挖掘和发挥马克思哲学所蕴含的理论“可能性”做好必要的准备。2.充分挖掘和发挥马克思所独具的“反思批判”精神,以此保持理论自我超越的活力。马克思哲学的反思批判精神主要包括两方面的基本内容:一是面向人们的生活,对人的生存状态和生存方式进行反思和批判;二是理论上的“自我反思”和“自我批判”精神。可以说,“反思批判”精神是马克思区别于历史上那些总是把自己的理论神圣化、绝对化的哲学家的旗帜和徽章,它构成了马克思哲学超越了时空限制而真正“永恒在场”的东西。

也有学者认为,对马克思哲学之当代性的估价,实际上是对其哲学革命的估价。而这一估价,最关本质地牵扯到这一哲学革命与全部理性形而上学的关系。如果说,先前人们对马克思哲学之当代性的意识还相当表面和薄弱(基本上还只是言辞方面的),那么,为了使这一当代性得到更充分的表现和理解,就必须使上述关系在哲学上得到深入的阐述。马克思哲学革命的核心内容,是在本体论(或存在论、存有论)基础方面发动和展开的,其否定性的结果便是从根本上终结了全部理性形而上学。

如果说在20世纪继续揭示形而上学之终结或超感性世界之崩塌的运动中,确实在一定意义上以及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马克思的“缺席”,那么,这种历史性的“缺席”意味着什么?它的由来是什么?这种“缺席”将导致马克思哲学的最终隐退,还是导致它的历史性的“重新发现”?不难看出,要真正回答这样的问题,必得从肯定的方面对马克思的哲学革命及其当代意义给予完整的阐述,这是一项巨大的任务。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认为: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乃是历史地得以呈现和揭示的,当代生活根本未曾终结它的意义,相反倒是使其意义在更广阔、更深远的地平线上得以展开。因此,当代哲学的运动也只有更广更深地领会这一伟大资源并把其财富据为己有,才能真正继续并推进自己的事业。

再有学者认为,对历史唯物主义的长期误读源自近代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故而不能理解马克思的哲学革命的精神实质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存在论境遇。今天,人类所处的被称为“现代性”的状况,作为近代启蒙理性的形而上学本质的现实展开之结果,由于它给人类带来的遭遇虚无的无家可归之痛苦,正使得在近代读法中的“历史唯物主义”愈益暴露出它对近代形而上学的从属关系,以及与之相连的对资本原则的批判力的本质缺失。因此,现代性状况本身向能思维的头脑提出了重返历史唯物主义之开端的要求。这就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存在论革命的当代意义,在这种存在论革命意义中的历史唯物主义,在面对资本与技术在当代的联合统治时,将看护着人的感性存在的历史性,而这种看护就是持守人在存在本身中的家园。

改革开放20年来,国内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世纪之交,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作为一个问题被提出来,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综合学者们的各种观点,我们看到,在当代,马克思对世界历史和全球化的分析,对资本主义如何运转的阐述,对商品拜物教的揭露,仍然具有极为重要的价值;全球资本主义体系越是通过互联网这种异化的最高形态日益陷入分析理性的牢笼中,马克思的哲学就越能发挥它犀利、深邃的批判力量。全面深入地剖析世界尺度内的现代资本主义体系的能力,乃是马克思哲学之真正的优越性所在。面向新的世纪,我们应加强对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的研究,站在时代的高度深入挖掘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所蕴含的具有旺盛生命力的思想、观点,尤其是那些过去被忽视的思想、观点,完整、准确地理解马克思主义,同时立足于当代社会实践,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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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研究论文范文6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方法论

【正文】

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研究在国内外都已有许多成果,但研究者的视角和切入点不同,观点和结论也就有所不同。这些歧异的深层原因是对一系列前提性问题的理解的歧异,以及由此造成的方法论上的歧异。讨论这些歧异,有助于研究的深化。

一、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涵义问题

在有些研究者看来,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并不是已经存在的事实和正在继续的过程,而是尚未实现的理想和有待规划的工作。中国早期共产主义者和中国共产党人接受的哲学是从苏俄传来的,主要的不是马克思本人的哲学,而是恩格斯的哲学、列宁的哲学、布哈林的哲学以及其他人转述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后来则主要是斯大林的哲学以及按照斯大林的观点写出来的苏联哲学教科书。至于中国人自己写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例如、李达、瞿秋白、艾思奇等人写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甚至的哲学,也都是“苏联模式”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些哲学与马克思本人的哲学相去甚远,实际上是一种变形走样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而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至于马克思本人著作中表述的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人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因此,所谓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实际上并没有这么一回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迷途知返,亡羊补牢,重新解读马克思本人的全部文本,找到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然后才有资格开始谈中国化的问题。

对此,我的质疑有如下几点:

一、苏俄并不是中国人接受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惟一渠道,从这个渠道传来的也并非没有马克思本人的著作。中国人是直接翻译和研读了马克思本人的许多重要著作的,并非只知道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著作和苏联教科书。这是史实问题,并不复杂,一查就明,这里无须罗列。

二、说只有马克思本人的著作中表述的哲学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其他马克思主义者表述的都是赝品,中国人一直以赝为真,以致误入歧途,这也不是实事求是的说法,因为:1.马克思的哲学思想也经历了不同的发展时期,什么时期的马克思著作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事实上对这个问题学术界的意见也并不一致。如果肯定马克思某一时期的哲学思想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那么马克思其他时期的哲学思想又该如何看待?2.断言恩格斯的哲学与马克思的哲学有原则分歧的文章,国内外已经写得很多(例如说他们的分歧是“物质本体论”与“实践本体论”的分歧、“实体思维方式”与“实践思维方式”的分歧、“人本主义”与“物本主义”的分歧等等)。这些文章的论点是否站得住脚,这里不拟具体论及。只提一个问题:恩格斯的最有代表性的哲学著作有相当一部分是与马克思合写的,或者是经马克思本人审读、认可并高度赞扬的,马克思怎么可能容忍他在原则问题上歪曲马克思主义而不加纠正?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的哲学著作也一贯遵循了马克思的根本思想,又有何歪曲之处?3.列宁的哲学思想对马克思的哲学思想是有所增益、有所发展的,这种增益和发展诚然有它的侧重点,但根本原则与马克思的哲学并无二致,歪曲之处又何在?4.斯大林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和表述确有严重缺点,但这些缺点远不足以否定他的哲学思想的马克思主义性质,说他的哲学思想是有严重缺点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则可,说他的哲学思想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赝品则不可。顺便说到,人们常常以《联共(布)党史》四章二节为标本,而不提斯大林的其他著作(例如晚年的《社会主义经济问题》和《马克思主义与语言学问题》中的哲学思想),这也有欠公平。5.中国人对从苏联传来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著作并不是盲目信奉、亦步亦趋的,对斯大林的哲学观点就有很多批评,更不用说对苏联教科书和《简明哲学词典》的批评了。中国人在八十多年里总结自己的实践经验,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何尝真伪不辨,误入歧途?

三、中国人是在民族灾难深重的历史背景下,为了救亡图存而向西方寻求真理的。世界上的学说多矣,中国人何以对马克思主义特别垂青?就因为中国人需要拿它做思想武器。现在有些学者不大喜欢“武器”这个词,似乎一说“武器”,就有污学术殿堂的纯洁。可是马克思本人就说他的哲学是无产阶级的精神武器。当时中国人是没有闲暇做不食人间烟火的纯学理研究的,他们要找的确实就是武器。而衡量武器优劣的标准当然是效果,也就是看某种武器对解决中国的问题“灵”不“灵”,中用不中用。那时的中国人如饥似渴地从西方引入了好多在西方曾经很“灵”的武器,拿到中国来就不“灵”了,因为所有这些武器都是为资本主义的合理性和永恒性作论证的理论,而中国已经没有重走西方资本主义道路的可能了。“学生”希望也像“先生”一样成为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可是“先生”却要“学生”做他们的殖民地或半殖民地。中国人拿着这些武器,根本看不清中国何以落到如此地步的症结,按照这些理论制定的方案也一个一个地碰壁。在这种走投无路的处境下,才找到了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虽然也产生于西方,但它不是为资本主义的永恒性辩护的理论,而是揭示资本主义发展规律的理论,它的视野比西方资产阶级的理论广阔得无比。用这种理论看世界、看中国,许多过去解不开的谜顿时就解开了,中国向何处去的问题就从根本方向上弄清了。中国共产党开“一大”的时候只有十三个代表,而且都是手无寸铁的书生,全国也只有五十多个党员。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党,用马克思主义这个武器指导中国革命,仅仅花了二十八年就了“三座大山”,建立了新中国。如果说,当时“引进”的只不过是马克思主义的赝品,但这种赝品居然有如此翻天覆地的明效大验,岂非神话?有人说马克思主义是利用“五四”运动造成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断裂”,钻了空子,“乘虚而入”的。这也不能服人。且不说中国传统文化“断裂”之说就是耸人听闻的不实之词,极而言之,即使真的“断裂”了,成了真空了,为什么别的外来理论不能“乘虚而入”,在中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而马克思主义独能如此?有人说这是靠武力。这也说不通。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和共产党人开始没有一枪一弹,后来有了军队,也比敌人的武力弱小得多,而“三座大山”拥有的武力则不知要强大多少倍。然而马克思主义在中国胜利了。离开了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和中国社会的客观需要来解释如此大事,如何说得通?

四、马克思主义哲学有没有“走样”的问题?当然有。如果认为只有与马克思本人的著作不爽毫厘才算不“走样”,那么“走样”的事实确实存在。但有两种不同性质的“走样”:一种是从根本上背离马克思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并且朝着倒退的方向“走样”。这是不可取的,因为它是倒退,是思维水平的降低。一种是从根本上坚持马克思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而又有所前进。这是大好事。不允许后一种“走样”,就等于禁止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把马克思的思想视为化石。如果把这种“走样”也看成罪过,那么第一个难辞其咎的就是马克思本人。马克思的思想也是活的,也在发展,他的哲学本质上就是批判的,不仅批判别人,也经常批判自己,自己也常常“走样”。如果马克思今天还健在,他还会一字不差地复述他一百多年前的每一句老话么?马克思自己可以根据实践和认识的发展做一些“走样”的事情,为什么他的后继者就没有这个权利呢?

五、对马克思著作文本的系统研究确实是一件极有价值的基础性的工作,丝毫不能看轻。过去的工作远远不够,而且也不能说过去对马克思原著的理解就足够全面准确,没有任何偏差和误读。今后还需要下大力气解读马克思的原著,以求尽可能全面准确地理解马克思的原意,这是毫无疑问的。现在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有条件做好这件工作。可是,要求不爽毫厘地“回到”马克思是不可能的。马克思的文本不可能自己解读自己,去解读文本的还是我们这些当代的大活人。无论你怎样努力避免前见,你还是不可能彻底摈除自己的“主体性”:你的世界观、文化背景、知识结构、语言框架乃至感情气质等等,都在无形地支配着你的解读方式,使你解读出来的结果无法与马克思本人的原意不爽毫厘。你自以为你解读的结果是百分之百地回到了马克思,其实却未必如此。即使你一字不漏地掌握了马克思的全部文本,而且以汉学家训诂考据的精神去皓首穷经,你也未必就百分之百地回到了马克思。极而言之,即使起马克思本人于地下,请他自己把自己当年著作中的思想准确无误地复述一遍(这应该算是彻底地回到马克思了),他的话对听的人来说也还是文本,也还是有个解读的问题,其困难与解读马克思当年著作文本的困难并无二致。何况,即使所有的人都能解读得与马克思本人的“原意”完全一样,也还只解决了问题的一半。更重要的一半,即马克思主义哲学如何中国化的问题还没有开始解决。而这个问题如不解决,即使彻底“回到”了马克思,对中国的意义也是很有限的。中国的朴学家尚且讲“通经致用”,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反而可以不顾实践的需要吗?

我以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并不是一个虚构的幻影,而是一个已经存在了八十多年的客观过程,这个过程现在还在继续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研究对象就是这个过程。研究的任务就是对这个过程进行理论的反思,尽可能真实地描述它的逻辑,揭示它的机制,阐明它的意义,总结它的经验,预测它的前景,规范它的道路,推动它的发展。

二、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可能性问题

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是否可能,如何可能?这是又一前提性的问题。这个问题是外来哲学是否可能民族化或本土化问题的一个特例。

对这种可能性持极大保留态度的研究者并不否认被人们称为“某某哲学某国化”的现象。不过他们认为,这种现象其实并非某某哲学的某国化,只不过是误认为如此而已。其主要理由是,哲学与民族的文化传统不可分离,特别是与语言习惯和思维方式不可分离。具有不同质的文化传统的民族,语言和思维方式的差异往往极大,在哲学的一些关键概念上几乎没有可通约性,甚至找不到对等的语词来翻译这些概念。勉强翻译了,本民族的读者也必定会按本民族对这个语词的习惯用法来理解这些外来概念,结果是歪曲了这些概念的原意。所以,看起来好像是某某哲学某国化了,其实往往是某某哲学被某国误解了。被误解了的某某哲学当然已不是某国化了的某某哲学,而是另一种与某某哲学不相干的东西。当然,持这种看法的学者也没有绝对否认某某哲学某国化的可能性,但认为要实现某某哲学某国化,就必须首先不断地改变某国的传统语言习惯和思维方式,一直改变到与某某哲学所由产生的那个民族的语言习惯和思维方式一模一样为止。这是一条巨大的文化鸿沟,需要经过若干代人的努力,才可能跨过去。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从古希腊哲学这个源头传下来的。不真正理解古希腊哲学就无法理解全部西方哲学,也无法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而古希腊哲学的最根本的概念与中国传统哲学却不可通约,所以迄今为止,中国人自以为理解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其实是一直在误解马克思主义哲学;自以为是在搞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其实是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化成了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不相干的东西。要改变这种状况,惟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改变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语言习惯。只有改变到同西方人一样了,跨过了这个文化鸿沟,中国人才可能理解西方哲学,也才可能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按照这种看法,马克思主义哲学至今还没有进中国的大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和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至今也还没有出现。对上述这些看法,我的质疑有如下几点:

一、哲学与产生这种哲学的文化传统的关系是无可否认的,但既为哲学,无论“形而上”到什么程度,所论的总还是宇宙人生的大事,概括的总还是具有普适性的内容,而不可能只是一个文化圈里的秘传暗语,更不可能是哲学家私人的自言自语。语言习惯和思维方式当然有民族特征,但各民族之间的生存条件和实践方式也并非毫无共同之处,由此形成的思维方式也不会绝对地扦格不入。即使假如有一天真有“外星人”同我们打交道,我相信他们的逻辑与我们还是相通的。同在一个地球上的人,何至于彼此的思想就不可以互相沟通、互相理解?那鸿沟就真的巨大到几乎不可逾越?倘真如此,现在大家提倡的文化交流和对话等等岂非疾人说梦?马克思主义哲学诚然是西方哲学传统的产物,它的表述形式也确与中国传统哲学大相歧异,但它的内容却是全人类的。它的基本原理和基本精神,它在哲学领域里造成的变革,是世界各民族有正常思维能力的人都可以理解的,并不因为中国人一解读就面目全非。产生佛教哲学的印度文化传统与中国文化传统的差异也并不小,然而中国人理解了佛教哲学并把它改造成了许多派别的中国化的佛教哲学。谁也不会说这些中国化了的佛教哲学就不成其为佛教哲学。佛教哲学如此,马克思主义哲学何独不然?

二、最早接受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一批中国人确实不是西方哲学的专家,他们的思维方式和语言习惯当然也与地道的西方人有所不同,但他们也决非对西方文化一无所知的冬烘先生,而是相当熟悉西方文化的先进知识分子。他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论述,在今天看来虽然简单一些,也不见得处处准确,但总的说来还是得其要旨,并无重大误解,何曾像某些论者描绘的那样一窍不通?他们当时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即使还不够深刻,但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起点,已经不是什么致命的弱点了。何况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并不止于起点,它还在不停顿地发展。在总结中国实践经验的过程中,在进一步研读马克思主义哲学著作的过程中,中国人对整个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包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也在不断深化,并以新的内容补充、丰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哲学。这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实际过程。如果看轻了这个过程的意义,甚至否认这个过程的存在,那就未免远离事实了。

三、这些研究者的想法实际上也行不通。即使中国人花费几百年把自己的思维方式和语言习惯彻底西方化了,跨过了这个鸿沟,终于理解了马克思主义哲学,那也不过是把中国人变成了西方人,让中国人像西方人那样思维,那样说话。可是,黑格尔说得好:“一个民族除非用自己的语言来习知那最优秀的东西,那么这东西就不会真正成为它的财富,它还将是野蛮的。”(注:黑格尔:《致J·H·沃斯的信》,苗力田译编:《黑格尔通信百封》,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02页。)所以,黑格尔说他自己“也在力求教给哲学说德语”,我想这也就是在使那些并非产生于德国的哲学德国化,成为德国的财富吧。看来要使马克思主义哲学成为中国人的财富,也得“教马克思主义哲学说中国话”,也就是做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工作,也就是还得从鸿沟的彼岸跨过来。可是那岂不又得花几百年的时间?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何年何月才能实现?中国人选择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为了救亡图存,而不是为了皓首穷经。如果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必须两次跨过中西文化的鸿沟,而每次跨越又难于上青天,那恐怕“化”业未成,早该索中国于鲍鱼之肆了。

三、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经验总结问题

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目的,当然是力求探索到一些规律性的认识,以便规范未来。要达到这个目的,除了从实际材料出发总结经验,别无他途。但总结经验也有方法问题,方法不同,结论必异。以下几点我以为是值得讨论的。

一、判定成功和失败的标准问题

凡承认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确有其事的研究者,都不否认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过程中既有成功的经验,也有失败的经验。但具体谈到何谓成功,何谓失败,看法就各不相同。分歧的原因之一,是判定成功和失败的标准不同。在这个问题上的标准比在真理问题上的标准复杂得多,因为这是价值问题,单说以实践为标准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现在人们实际上采用的标准归结起来似乎有两种:1.看中国化的成果与马克思本人的原意是否符合,从反面说也就是看是否“走样”。比如,与斯大林和前苏联有瓜葛的,便是歪曲了马克思,算是失败;凡与中国传统文化有所结合的,就是“儒家化”、“封建化”,也是失败。我以为这种标准是不合理的。斯大林和前苏联的问题前已论及,不再赘述。至于与中国传统文化(首先是中国传统哲学)的结合,正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不可缺少的内容之一。有分析地吸取和改造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秀成分(特别是中国传统哲学的精华),使马克思主义具有中国人喜闻乐见的形式,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必然要求。离开这些,中国化从何说起?这当然不是说在与中国传统文化结合的过程中处处成功,没有失败,但这要具体分析。2.看中国化的结果对中国革命建设事业是否有利。我以为这个标准总的说来是正确的。比如的哲学思想与王明的哲学思想,邓小平的哲学思想与“两个凡是”的哲学思想,何者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成功范例?说到底就是用这个标准判定的,而这个判定并不错。当然,仔细分析起来情况也并不那么简单,主要的困难有二:第一,哲学的指导作用与具体实践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数学或自然科学的定理与工程设计之间的关系那样直接,那样线性。哲学思想与具体实践之间往往隔着一系列复杂的中间环节,以至哲学思想正确的人可能办错事,哲学思想不正确的人也可能在具体问题上取得成功。所以,如果机械地从某一具体实践的成功与否来反推出哲学思想的正确与否,又推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成功与否,在理论上是站不住的。第二,对中国革命建设有利与否这件事本身也需要判定,这种判定也很复杂:对某种方面有利可能对另方面不利,一时有利可能长远不利,反之亦然。而且,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影响又是渗透到社会生活各个领域的,在不同领域里衡量有利或不利又有更具体的尺度,这就更为复杂。但是,这两重困难的存在只是告诉我们运用这个标准的时候要防止简单化、线性化,并不能得出结论说这个标准是根本不合理和不可操作的。以宏大的视野看历史的长过程,坚持实事求是的具体分析,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成功与否还是可以判定的。

二、总结经验的历史主义原则问题

任何经验总是一定具体条件下的经验。离开了当时、当地的主客观条件(即语境),经验便成为不可理解的东西,也无法从中提炼出具有规律性、普适性的认识,使今天在另一种主客观条件下实践的人们得到教益。例如,在中国革命建设的实践中确实有过许多错误,但有些错误并不是由哲学思想上的错误(或缺陷)造成的,就不应往哲学上“上纲”;有些错误特别是全局性、长时间的错误,确与哲学思想上的错误有关,对这些错误就必须深入地揭示它的哲学根源,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教训。但是,不论对待何种错误,都需要遵循历史主义的原则,把它放在当时、当地的历史环境中去剖析。有些错误在当时就是可能避免、应该避免的,这就不能以“交学费”之类的托词来曲为之辩;有些错误则是在当时、当地的主客观条件下不可能避免的,这就不能以今天的条件为尺度来苛责前人。当然,既同为错误,都有教训可以吸取,但所吸取的教训的内容是不同的。采取历史主义的原则,才会有助于使错误成为正确的先导。

马克思研究论文范文7

[论文摘要]马克思思想的研究者们一般认为马克思提出的人类解放就是消灭阶级、消灭国家、消灭压迫和剥削,然而,并没有指明其后的更深刻的原因。通过对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提出的时代背景、人类解放理论的提出及其为人类解放理论确定的任务以及人类解放的力量、条件、实现方式和未来理想的重新解读,便会发现,究其实质,马克思提出其人类解放理论,是基于他对其所处时代的资本统治的根本性质的把捉;是针对资本的统治及其所带来的现代性困境;是为了把人类从资本统治中解放出来。

自从马克思提出人类解放理论以来,马克思思想的研究者都熟知这一理论,并一般认为马克思提出的人类解放就是消灭阶级、消灭国家、消灭压迫和剥削。应该说,把马克思提出的人类解放理解为消灭阶级、消火国家、消灭压迫和剥削确实是合乎马克思的本意的,是马克思确立的人类奋斗的路标。但是,我们要问的是,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提出要消灭阶级、消灭国家、消灭压迫和剥削之后的更深刻的原因是什么?通过对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的重新解读、重新认识,我们发现,究其实质,马克思提出其人类解放理论,是基于他对其所处时代的资本统治的根本性质的把捉,是针对资本的统治及其所带来的现代性困境;而消灭阶级、消灭国家、消灭压迫和剥削只是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实质的逻辑引申。

一、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提出的时代背景

马克思之所以提出其人类解放理论,是与当时他所处的时代背景、特别是与他对时代根本性质的认识密切相关的。那么,当时他所处的时代背景是怎样的呢?

马克思所生活的时代,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已然处于现代性的时代困境之中。“现代性(modernity)意味着现代世界(现代社会或现代文明)的实质、基础、核心,意味着全都现代世界围绕着旋转的那个枢轴,一句话,意味着这个世界之本质的根据。作为这样的本质一根据,它可以被概括为两个基本支柱,即资本和现代形而上学。”随着现代性在西方各国资本主义国家的生发和巩固,现代性存保留其诸如高扬人的主体性等合理性方面的同时,越来越凸显出其弊端,从而使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日益处于诸如抽象理性、工具理性、科学主义、人生意义的丧失和生活世界的物化等种种现代性的时代困境的包同之中,导致技术的繁荣与人文的贫困、“物”的增殖与“人”的贬值、交往的普遍与殖民的相伴等社会生活世界的症状。

在马克思看来,置身于现代性时代困境的背后,并从而决定它们的存在在的基础,就是资本,它是现代市民社会的主导原则。资本的存在论意义有:(1)资本的增殖自身的“生活本能”。马克思明确指出:“资本只有一种生活本能,这就是增殖自身,获取剩余价值,用自己的不变部分即生产资料吮吸尽可能多的剩余劳动。”(2)资本作为支配劳动及其产晶的经济权力。马克思认为,“资本是资产阶级社会的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是一种“普照的光”。(3)资本作为生产关系及其世界历史意义。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批判地说:“资本被理解为物,而没有被理解为关系”。他认为,“资本显然是关系,而且只能是生产关系”。在《资本论》里,马克思对此又作了明确表述:“资本小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它体现在一个物上,并赋予这个物以特有的社会性质。”既然是一种“生产关系”,根据历史唯物主义原理,那它的世界历史意义必然是,有一个发生、发展和消亡的过程。

马克思首先肯定了资本在历史上的积极意义,比如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和《共产党宣言》里,马克思就资本对于世界历史形成的积极意义作了高度评价。但是,作为一个富有批判精神的思想大师,马克思尤其对资本的消极意义,即它使现代市民社会的一切关系都成为遭受资本统治的社会关系,作了深入的批判,其目的正是为了在批判的基础上力求“对当代的斗争和愿望作出当代的自我阐明”,从而为“改变世界”提出解决时代困境的方案——人类解放理论。

马克思分析了资本统治的两个主要方面表现:

首先,作为社会关系的主体的人遭受了资本的统治。在《论犹太人问题》一文中,马克思说:“钱蔑视人所崇拜的一切神并把一切神都变成商品。钱是一切事物的普遍价值,是一种独立的东西。因此它剥夺了整个世界——人类世界和自然界——本身的价值。钱是从人异化出来的人的劳动和存在的本质;这个外在本质却统治了人,人却向它膜拜。”马克思这里虽然使用的术语是“钱”,而不是“资本”,但是马克思这里用“钱的统治”,表达的就是“资本的统治”。资本对人的统治的消极作用体现为:其一,它会使人丧失“独立性和个性”。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里指出,在资产阶级社会里,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活动着的个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其二,它还会使人的生命化为物质力量。正如马克思指出,资本的统治使得“在我们这个时代,每一种事物好像都包含有自己的反面。……我们的一切发现和进步,似乎结果是使物质力量具有理智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质力最。”其三,它会使人在精神上遭受异化,盲目崇拜资本的统治。马克思形象地用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资本拜物教作了说明。马克思指出,作为资本的特殊表现形式的商品看似简单,实则“充满形而上学的微妙和神学的怪诞”,它的谜一般的性质就是它的“商品拜物教”性质,是山现代资本所支配的商品生产过程造成的;商品拜物教性质“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从而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存在于生产者之外的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这只是人们自己的一定的社会关系,但它存人们面前采取了物与物的关系的虚幻形式”。而货币的中介运动使得商品通过它来表现自己的价值,从而它“使一切人的和自然的性质颠倒和混淆,使冰炭化为胶漆

货币的这种神力包含在它的本质中,即包含在人的异化的、外化的和外在化的类本质中。”“因此,货币拜物教的谜就是商品拜物教的谜,只不过变得明显了,耀眼了。”在货币转化为资本后,人们把资本的价值增殖能力虚幻地看成资本的魔力,所以,资本生息能力又自然使资本拜物教的产生成为可能。

其次,资本的统治已贯穿于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从而成为现代条件下的普遍统治因素。比如,在《德意志意识形态》里,马克思认为,资本的统治使自然科学从属于它;使分工受到了它的制约从而丧失了自己自然形成的性质的最后一点假象;它“把所有自然形成的关系变成货币的关系”,即一切关系都被资本物化了。存《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里,马克思还认为资本的统治是通过构成一个个体系,来形成对整个社会的统治的。他说:“如果说以资本为基础的生产,一方而创造出一个普遍的劳动体系,——即剩余劳动,创造价值的劳动,——那么,另一方面也创造出一个普遍利用自然属性和人的属性的体系,创造出一个普遍有用性的体系……只有资本才创造出资产阶级社会,并创造出社会成员对自然界和社会联系本身的普遍占有。”马克思又明确指出,资本的统治导致了人与人之间社会关系的物化,人与人的关系变成了人与物的关系。他说:“这种与人的依赖关系相对立的物的依赖关系也表现出这样的情形(物的依赖关系无非是与外表上独立的个人相对立的独立的社会关系,也就是与这些个人本身相对立而独立化的、他们互相间的生产关系):个人现在受抽象统治,而他们以前是互相依赖的。但是,抽象或观念,无非是那些统治个人的物质关系的理论表现。”

总之,马克思通过其深入地批判分析,从而洞察并阐明了他所处的时代的根本性质,即当时的资本主义社会的一切关系都成为遭受资本统治的社会关系。马克思的如此理解是立基于资本存在的现实生活世界的情状,而不是“空穴来风”。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海德格尔对马克思作出了高度评价:“无家可归状态变成了世界命运。因此有必要从存在的历史的意义去思此天命。……因为马克思在体会到异化的时候深入到历史的本质性的一度中去了,所以马克思主义关于历史的观点比其余的历史学优越。但因为胡塞尔没有,据我看来萨特也没有在存在中认识到历史事物的本质性,所以现象学没有、存在主义也没有达到这样的一度中,在此一度中才可能有资格和马克思主义交谈。”

正是由于马克思对其所处时代的资本统治的根本性质的把捉,才为其人类解放理论的提出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地,从而也使其人类解放理论具有巨大的历史感。

二、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的提出及其为人类解放理论确定的任务

马克思是在《论犹太人问题》一文中,明确提出其人类解放理论的。在该文的第一部分中,马克思首先批判了鲍威尔在“犹太人问题”上的错误在于:他混淆了宗教解放和政治解放,他“认为宗教在政治上的废除就是宗教的完全废除”。其次,马克思批判了鲍威尔在“犹太人问题”上的错误住于:他混淆了政治解放和人类解放。鲍威尔“他批判的只是‘基督教国家’,而不是‘一般国家’,没有探讨政治解放和人类解放的关系,因此,他提出的条件只能说明他毫无批判地把政治解放和全人类解放混淆了起来”。当时所谓的政治解放,实质上就是资产阶级革命。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政治解放是“人民所排斥的那种国家制度即专制权力所依靠的旧社会的解体。政治革命是市民社会的革命”。马克思并不否认政治解放即资产阶级革命的历史进步性,比如它在当时反对了封建々制、反对了教会特权等等,所以他指出:“政治解放当然是一大进步;尽管它不是一般人类解放的最后形式,但在迄今为止的世界制度的范围内,它是人类解放的最后形式。”但是,马克思更强调指出,政治解放终究还不是真正的人类解放,政治解放有它的限度

即使它可以使国家成为共和国,但仍不能使组成国家的人成为自由人,就是说他们仍然会受着宗教的限制。同时,马克思批判鲍威尔在谈政治解放时根本没有提到“普遍利益和私人利益的这个冲突,政治国家和市民社会的这个分裂”,从而也就没有看到政治解放必然导致“人分为公人和私人的这种二重化”,即在政治生活中把人变成公民、法人,但在经济生活中却把人变成市民社会的成员,驱使人成为“利己主义的人”。因此,马克思认为,政治解放所解放的当然不是全人类,而只是使市民社会的一部分成为即资产阶级获得自己的解放而已。既然政治解放不是真正的人类解放,那么真正的人类解放是什么呢?在《论犹太人问题》一文的第二部分中,马克思对这一问题作了解答。马克思分析了犹太人的世俗基础是:实际需要,自私自利;世俗偶像是:做生意;世俗上帝是:金钱。因而犹太人的解放,当是“从做生意和金钱中获得解放——因而也是从实际的、现实的犹太中获得解放——也就是现代的自我解放”。“犹太人的解放,就其终极意义来说,就是人类从犹太中获得解放。”而就整个犹太社会来说,“犹太人的社会解放就是社会从犹太中获得解放。”马克思这里所说的“犹太”指的就是金钱,“从犹太中获得解放”指的就是人类从做生意、从金钱势力下解放出来。为什么马克思说人类解放就是从犹太——钱中获得解放呢?因为“我们在犹太中看到了一般性的现代的因素”,这样,在“钱的统治下”,会使人们在世界观上,表现为“对自然界的真正的蔑视和实际的贬低”,和“对于理论、艺术、历史的蔑视和对于作为自我目的的人的蔑视”,等等。马克思认为,拜物教远小能把人提高到自身感觉欲望之上,相反地,它却是“感觉欲望的宗教”。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一文的第一部分中所指的“政治解放并没有消灭人的实际的宗教观念,而且它也小想消灭这种观念”中的“宗教观念”,其实质就是——“钱的统治”即资本统治下的金钱拜物教——这样一种宗教的观念。而资本统治下的金钱拜物教,就是人受到了物的异化的统治,“物的异化就是人的自我异化的实践”。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在马克思看来,真正的人类解放,就是“为反对人类自我异化的极端实际表现而奋斗”。易言之,马克思为人类解放理论确定的任务就是,把人从资本的统治这一现代性困境中解放出来。关于这一点,马克思在其他文章里,也作了论说。比如,在《神圣家族》里,马克思继续就犹太人的解放对人类解放的任务作了发挥,他强调,“从犹太精神中获得解放”应该删解为“现代世界的普遍的实践任务”;“克服犹太本质的任务实际上就是消灭市民社会中犹太精神的任务,消灭现代生活实践中的非人性的任务,这种非人性的最高表现就是货币制度。”他这里所谈的“犹太本质”、“货币制度”无疑指的就是资本的统治。又如,在《德意志意识形态》里,马克思还指出:“在现代,物的关系对个人的统治、偶然性对个性的压抑,已具有最尖锐最普遍的形式,这样就给现有的个人提出了十分明确的任务。这种情况向他们提出了这样的任务:确立个人对偶然性和关系的统治,以之代替关系和偶然性对个人的统治。”这里“物的关系对个人的统治”、“偶然性和关系的统治”,无疑指的也就是资本的统治。人类解放的任务就是:要解放资本的统治,重新确立人对偶然性和关系的统治。

以上论述表明,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的提出是针对资本的统治及其所带来的现代性困境。马克思为人类解放理论确定的任务就是解放资本的统治,疗治现代性,把人类从资本统治这一现代性困境中解放出来。

三、人类解放的力量、条件、实现方式和未来理想

马克思在提出人类解放理论并为人类解放理论确定了任务之后,还就人类解放的力量、条件、实现方式和未来理想等作了进一步的论述。

作为人类解放的实际可能性的阶级力量何在?马克思认为人类解放的实际可能性在于:“形成一个被戴上彻底的锁链的阶级,一个并非市民社会阶级的市民社会阶级”;形成一个“一般的不公正”的具有普遍性质的领域;要同国家制度的“这种制度的前提处于全面的对立”;形成一个“表明人的完全丧失,并因而只有通过人的完全回复才能回复自己本身”的领域。马克思这里所提到的“被戴上彻底的锁链”、“一般的不公正”、“制度的前提”,指的就是人所遭受的资本统治这一现代性困境的束缚。而无产阶级虽说是诞生于市民社会之中的,但却被剥夺了市民社会成员的资格和权利,从而具有既诞生于市民社会中又处于市民社会之外的特性,山此,其受到的资本统治的束缚最深重,也正因为此,马克思才理所当然地把无产阶级看成人类解放的阶级力量,“哲学把无产阶级当作自己的物质武器,问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作自己的精神武器”,“德国人的解放就是人的解放。这个解放的头脑是哲学,它的心脏是无产阶级”。马克思在其后来的文本中作了更明确的揭示。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于稿》中,马克思通过研究“异化劳动”认识到,“工人的解放包含全人类的解放”,“是因为整个人类奴役制就包含在工人同生产的关系中,而一切奴役关系只不过是这种关系的变形和后果罢了。”换言之,人类之所以要解放,就是因为人类受到了资本统治的“奴役”,而这一“奴役”凸显在“工人同生产的关系中”。在《神圣家族》里,马克思指出,正是因为无产阶级受到了资本统治的奴役,导致在无产阶级身上“实际上已完全丧失了一切合乎人性的东西”、“人失去了自己”,而且还直接由于贫困的逼迫,不得不愤怒地反对这种违反人性的现象,所以“无产阶级能够而且必须自己解放自己”。

人类解放的条件是什么?在《神圣家族》里,马克思继续分析道,无产阶级要解放自己和解放个人类,必须以“消灭集中表现在它本身处境中的现代社会的一切违反人性的生活条件”为前提。马克思的意思是说,无产阶级要真正解放自己解放全人类,必须以消灭产生违反人性——资本统治下的物化的社会关系的奴役——的生活条件为前提。马克思还指明了“私有财产”使得人类必然遭受资本统治的束缚,从而束缚了“人的一切感觉和特性”,因此,“私有财产的扬弃”就是人类解放其被束缚的“感觉和特性”,使它们再“变成人的”。另外,马克思指认了自然科学在资本统治的作用下的局限性,它使人类小得不“非人化”;但也指认自然科学的进步是人类解放的条件,它毕竟是在“为人的解放作准备”。马克思还认为,要消灭关系对个人的独立化、个性对偶然性的屈从、个人的私人关系对共同的阶级关系的屈从等等,归根到底都要取决于分工的消灭;而只有交往和生产力已经发展到普遍的程度的时候,分工才会消灭;私有制只有在个人得到全面发展的条件下才能消灭,因为那时现存的交往形式和生产力是个面的,所以只有全面发展的个人才可能占有它们,即才可能使它们变成自己的自南的生活活动;私有制和分工的消灭同时也就是个人在现代生产力和世界交往所建立的基础上的联合。

人类解放的现实实现方式和未来理想是什么?在马克思看来,人类解放的现实实现方式是“共产主义的现实的产生活动”。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的现实的产生活动”,“是人的解放和复原的一个现实的、对下一阶段历史发展说来是必然的环节”。它是一个什么样的环节呢?它是一个真正解决由于资本统治所导致的“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问的斗争”的活动的环节,表明了“共产主义的现实的产生活动”其实就是实现人类解放的一种活动。又因为只有在现实的世界中并使用现实的手段才能实现真正的解放,所以,“‘解放’是一种历史活动,不是思想活动,‘解放’是由历史的关系,是由工业状况、商业状况、农业状况、交往状况促成的”;所以,“个人力量(关系)由于分工而转化为物的力量这一现象,不能靠人们从头脑里抛开关于这一现象的一般观念的办法来消灭,而是只能靠个人重新驾驭这些物的力量,靠消灭分工的办法来消灭”。这里,马克思实际上指出了资本统治对个人力量的宰制、限制;要消灭这种宰制和限制,不能通过消灭观念的方法,而只能通过人类解放的活动,通过解放资本的束缚才可能做到。人类解放的未来理想是什么?是一个“个人的全面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里,论述三大社会形态理论时,实际上对此问题作了解答。那里,马克思所指的第二大形态就是建立在资本统治基础上的现代市民社会,这样的社会,人在身份上有“独立性”,但是却“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这表明,马克思一方面再次强调了在现代社会资本统治的历史必然件,另一方面,人类解放——资本统治的解放,其彻底实现的标志。是人类进入第三个阶段——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而“第二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意思是“第二阶段”——现代社会,要通过人类解放的每一步现实活动,从而“形成普遍的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体系”,由此实现彻底的人类解放,进入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

马克思研究论文范文8

人类很快就要进入21世纪。在新的世纪中哲学将朝什么方向发展?将会发生哪些重大变化?这是近年来中国和西方哲学界、马克思主义者和非马克思主义者都在热烈讨论的问题。中国哲学存在的条件及其本身状况都不同于西方,它当前存在的问题和今后的走向必有不同于西方的特点。然而当代中国是面向世界的中国,中国的现代化运动与整个世界在一定程度上已融为一体。因此当代中国哲学的发展变化与西方哲学也必然有不可分割的联系。除了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本身的研究外,中国哲学研究还包含继承和发扬中国传统哲学、学习和借鉴国外哲学等诸多方面,它们都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为指导,为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服务,并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融为一体。因而当代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的联系最突出地表现为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哲学的联系,研究当代哲学走向最重要的就是研究马克思主义与西方哲学的走向。

马克思主义哲学当然具有世界意义,但从社会背景和理论来源来说主要是西方的产物。这一点中外哲学界都很少有争议。分歧较大的是:它与在同一社会背景和理论渊源下产生的现代西方哲学究竟是什么关系?在很长一个时期内,人们往往把被教条化和僵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形态当作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来形态,并因它在基本倾向上与现代西方哲学不同而把这两种哲学完全对立起来。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大都对现代西方哲学全盘否定;西方哲学家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也总是极端敌视。双方处于对峙局面。80年代末90年代初,国际形势剧变,马克思主义的发展遇到了重大挫折。许多西方学者就此宣告马克思主义“最终失败”。马克思主义学术界内部也有人在不同程度上动摇了原有的信念。这种情况的出现要求我们既要重新考察和认识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现代西方哲学的真实所是、特别是二者的产生在西方哲学史上的真实意义;也要重新考察二者一百多年来在各自的发展中遇到的不同性质的问题和困难,二者是否能够以及怎样去克服它们?二者是否还具有、或在什么条件下还具有生命力?只有对这些问题有符合实际的认识,才能对二者的前途和当代哲学的走向作出较为准确的估计。

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产生和现代西方哲学的出现在哲学发展中的意义,我国哲学界过去作了相反的评价:前者是哲学上的革命变更,后者是从进步向反动的转化。这种情况在改革开放后已有很大改变。在邓小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指引下,我国理论界在很大程度上纠正了左的教条主义和僵化倾向。对于现代西方哲学,现在很少再有人简单否定。除了专业队伍外,许多专事中国传统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人士也对之作了大量研究,并在自己的工作中借鉴了有关成果。然而在这方面仍有明显的不足。特别是对马克思在哲学上的革命变更和西方哲学由近代到现代转化的真实意义还缺乏深层的探索,而没有这样的探索,既有的成就也是不牢固的,在一定条件下还可能在不同程度上出现与以往类似的片面性。

将马克思主义教条化和僵化,现在谁都反对。然而,即使在左的倾向占支配地位的时期,又有谁公开赞成呢?人们往往都是在维护马克思主义的名义、甚至动机下将马克思主义教条化和僵化的。人们是否会将马克思主义教条化和僵化,这既取决于他们的主观愿望,更取决于他们能否以与马克思主义相一致的思维方式来理解马克思主义。在将马克思主义哲学教条化和僵化的人中,固然有它的反对者,但也有、甚至更多的是它的拥护者,有的甚至是杰出的马克思主义者。然而,由于他们在某些方面未能越出近代哲学的视野,或受政治和意识形态等其他方面的制约和影响,以致不自觉地背离了马克思主义、特别是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核心的实践原则。因此,如果对马克思在哲学上的革命变更理解片面,即使有最好的动机,也会背离马克思主义的

对现代西方哲学不能简单否定,现在谁都同意。可是,过去也极少有人直截了当地宣称要对之简单否定。当时人们主要也只是说要用马克思主义观点对之进行分析批判,而这不能说错了。问题在于人们对现代西方哲学的理解远远离开了其实际所是。例如,当时大家都认为西方哲学从近代到现代的转化是从唯物主义向唯心主义转化,现代西方哲学的根本特征是唯心主义泛滥。实际上大多数现代西方哲学流派所要求的是超越以追究世界的物质或精神本源为目标、以心物相互独立和主客完全分离为理论前提的传统的哲学思维方式,从而除了反对唯物主义以外,也明确要求反对唯心主义。他们之反对唯物主义,并不是为了宣扬唯心主义,而是使哲学不局限于传统意义上的唯物唯心之争,而转向具有自主个性的人及其所牵涉的世界,转向人的现实生活和实践。这种转向并不意味着笼统地否定外部世界(自然界)自在地存在,而只是认为这个世界如果不与人发生牵涉,就不能成为人的现实生活和实践所及的对象(客观)世界。哲学应当成为研究人的现实生活和实践的学问,而不应当成为超越这个界限的形而上学。因此,按照传统观点来批判现代西方哲学的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在一定意义上可能是批判了一些它们正好要反对或超越的东西。

究竟怎样理解马克思在哲学上的革命变更和西方哲学由近代到现代的转化的真实意义?这是一个涉及面广泛、内容复杂且带有较大敏感性的“系统工程”,需要哲学界共同努力探索。我个人近年来对这方面的问题也曾反复思考,在《西方哲学的近现代转型与马克思主义哲学和当代中国哲学的发展道路(论纲)》等几篇论文中发表过一些意见。其中包括了如下两点:

第一,现代西方哲学的出现是西方哲学发展史上一次划时代意义的哲学思维方式的转型,主要表现为多数现代西方哲学流派都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力图超越以主客心物等二分为出发点,以建立关于世界的本源、本质的理论体系为目标,以基础主义、本质主义等为理论特征的近代哲学,使哲学研究在不同程度上从抽象化的自在的自然界或绝对化的观念世界返回到人的现实生活世界。现代西方哲学家企图以此摆脱近代哲学的困境,为哲学的进一步发展开辟新的道路。他们的哲学总的说来更能体现这一时期西方社会各个方面发展的状况,因而具有重要的进步意义。西方哲学由近代转向现代标志着西方哲学发展到了一个新的、更高的阶段。

第二,马克思主义在哲学上所作的变更是哲学史上最具有进步性和革命性的事件。马克思主义哲学不仅比现代西方哲学更加彻底全面地超越了近代哲学的二元分立、基础主义、本质主义和思辨形而上学等倾向,而且为西方哲学的进一步发展指明了现实的道路。这具体表现在马克思不是简单地扬弃一切旧哲学,而是力图彻底打破它们由以出发的前提。他所关注的不是建立关于整个世界的严密完整的理论体系,而是直面人的现实生活和实践。他由此把实践观点当作其哲学的首要的、基本的观点;主张通过实践来充分发挥人的能动性和创造性,促进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马克思正是通过对人的实践的意义的深刻揭示和全面阐释彻底地实现了对近代哲学的超越,实现了哲学上的革命变革。

总的说来,从批判和超越以二元分立、基础主义、本质主义等为特征、并已陷入困境的近代哲学思维方式说,从建立一种以强调人的现实生活和实践以及人的自主能动性和创造性为特征、以适应现代社会的时代精神的要求的新的哲学思维方式说,现代西方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之间存在着重要的类似之处,可谓殊途同归。二者均属于现代哲学思维方式,具有某种程度的同质关系。

肯定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产生和西方哲学从近代到现代的转化都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哲学思维方式的变更,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把二者相提并论,也不表示这种变更具有永恒意义。二者在社会阶级属性和理论形态上都存在着重要区别。它们在发展中都会遇到各种问题和挑战,都需要进行新的变更。但二者的问题和挑战的性质不同,进行变更的形式和内容也不同。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革命无产阶级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理论形态,这一点很少有人直接否定。重要的是要作到具体地、而不是抽象地看待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这种阶级属性与其具体的理论形态之间的联系,否则仍然无法正确地理解和坚持真正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之把实践观点当作其哲学的首要的、基本的观点,正是由于他不仅是伟大的哲学家,而且是无产阶级革命的伟大导师。这二者的统一使他超越了同时代的西方哲学家无法避免的在

理论与现实之间脱节的局限性,能自觉地把在哲学上的变更与无产阶级的现实的革命要求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从而使他的哲学具有高度的现实性和实践性。马克思在批判和超越西方近代哲学时,其所关注的不是像西方哲学家那样构建新的哲学体系,而是促进现实社会的改造,为其指明方向,提供指导。他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最后一条中指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这不仅是《提纲》的结论,也可以看作是他的整个哲学的结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根本目标就是为无产阶级改造世界服务。因此它不把理论当作教条,而当作行动的指南;它不恪守任何与现实生活和实践相背离的抽象原则,而是把它的原则与现实生活和实践紧密联系起来,既用来指导现实生活和实践,又在现实生活和实践中受到检验;它反对并超越任何封闭、僵固的体系,自然也避免构建易于变得封闭和僵固的那种全面完整的体系,而坚持采取一种能动地面向现实生活和实践、面向未来的开放的思维方式,并由此使自己的理论不断得到丰富和发展。正因为如此,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其产生以来的一百多年中,在所涉足的各个领域都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无论就其理论本身或在它的指导和影响下所进行的各种现实的革命和实践活动,都取得了极其光辉和伟大的成就。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不可能没有曲折。早在马克思在世时就有人以颂扬他的名义而曲解他的理论,以致他为了与这些人划清界限曾不得不宣称“我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注: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476页。)。在往后的一百多年中,围绕着如何看待马克思主义哲学,无论在马克思主义者和非马克思主义者之间,还是马克思主义者内部,一直都在进行着激烈的争论,马克思的哲学也一再受到曲解。以现代西方哲学各个流派哲学家为主的非马克思主义者由于不能摆脱资产阶级的眼界,自然看不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革命意义。尽管他们有的也力图超越西方近代哲学,甚至以某种含混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把面向现实生活和实践当作哲学的新的方向。但他们却往往看不到马克思主义哲学对西方近代哲学的超越,特别是马克思主义的实践原则的真实意义。他们大都仍然是以近代哲学思维方式来看待马克思主义哲学,把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与近代唯物主义等量齐观,把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与黑格尔的辩证法相提并论,把这些哲学存在的问题当作马克思主义的问题,并由此对之加以批判和攻击。例如,许多(甚至可以说是多数)有代表性的西方哲学家都竭力指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二元论”、“教条主义”。其实,马克思早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等早期著作中,就已非常明确地把“实践”、“真正现实的、感性的活动”当作他的全部哲学的出发点,从而从根本上超越了唯心主义和直观的唯物主义的界限,动摇了产生“二元论”、“教条主义”的基础。

在马克思主义者内部,人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也往往有不同看法。原因是多方面的。例如所处历史时期和社会背景上的差异都会使人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有不同的眼界,从而有不同的认识。这种不同大都是正常的现象。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正确理解本身就需要考虑时期、地点、条件不同等多方面的因素。就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曲解或误解来说,情况也是多样的。最常见、也最值得注意的是一些人往往按照近代哲学的思维方式来理解它。例如,把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关系主要看作抛弃其人本主义而继承其唯物主义的“基本内核”;把马克思对黑格尔的关系主要看作抛弃其唯心主义而继承其辩证法的“合理内核”。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唯物主义对旧唯物主义的自然主义的一定程度的克服,黑格尔的唯心主义自我意识理论对传统的先验主体性原则的超越以及对人的自由、实践性和历史性等的揭示,这些本来都为马克思所肯定和强调,成了他的哲学理论的重要思想来源。然而它们后来被许多人忽视了。他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因而往往带有某种自然主义、纯粹理性主义和非人的色彩,而这些正是马克思所竭力批判和超越的近代哲学固有的倾向。诸如此类对马克思哲学的偏离为各种形式的教条主义和机会主义倾向所进一步发展,后者对马克思主义造成了极大损害,有时使之陷入困境甚至危机。出现这种偏离的原因各有不同,需要具体分析,但脱离现实生活和实践可以说是其共同特点。

显然,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其发展过程中之遇到困难,出现曲折,不是由于它本身存在内在矛盾或片面性,而是由于人们对它作了教条主义等脱离其实际所是的理解和发挥。既如此,为了克服这些困难和曲折,就不是超越、更不是放弃马克思主义,而是由被曲解或作了片面发挥的马克思主义返回到以现实生活和实践为出发点的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正是由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以现实生活和实践为出发点,所以它能克服由于背离现实生活和实践而造成的各种偏向和挫折,不断修正、丰富和发展自己的理论,使之在新的条件下继续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思想克服了种种左右倾机会主义,引导中国革命取得了光辉胜利;邓小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批判和克服了“凡是派”等左的倾向,使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了举世公认的伟大成就。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紧紧适应中国革命和建设的现实和实践,从而克服和纠正了各种背离现实和实践的左的或右的倾向,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总之,马克思在哲学上的变更并未给人们一张包治旧哲学百病的现成药方,而是指示了一条超越旧哲学、建立新哲学的现实道路,也就是使哲学与人的现实生活和实践紧密相联的道路。人们在这条道路上还会遇到各种险阻,受到各种干扰,甚至出现挫折和失败。但只要能紧紧扣住时代精神的脉搏,就仍然可以及时回到正确道路上来,在新的条件下获得新的发展。

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相比,现代西方各派哲学对近代哲学的超越都很不彻底,甚至自相矛盾。它们往往以不同形式重犯、甚至发展了近代哲学的某些片面性。例如在激烈抨击其思辨形而上学倾向时,自己又以新的形态去构造同样具有片面性的某种形而上学。它们对近代哲学的理性独断和绝对主义作了可谓淋漓尽致的揭露和批判,却又因忽视或贬低理性的作用而往往走向某种形式的相对主义和非理性主义。它们揭示了主客、心物等二元分立的种种弊病,特别是使人对象化和物化(异化)的弊病,强调发挥人的能动性和创造性,然而却由此走向了无视客观实际的主观主义。总的说来,西方现代哲学各个具体流派对近代哲学的超越只是在某些方面或环节上的超越,在其他方面则可能仍然徘徊于传统哲学的框架之中。只有从整个现代西方哲学的长期发展历程的角度来考察,才能谈得上它们对近代哲学的超越。换言之,马克思主义在19世纪中叶就已基本实现的哲学思维方式的变更,现代西方哲学是通过迂回曲折的道路在一个多世纪的漫长历程中在某种程度上实现的。

正因为如此,现代西方哲学在其演化过程中遇到的矛盾和挑战比马克思主义哲学要严重得多。人们常用“矛盾重重、危机四伏”来形容其境况,也并非毫无根据。过去的偏向在于将其强调过分,仿佛现代西方哲学从来都不能克服其矛盾和困境,从来都不能获得进步。这当然不符合实际。19世纪中期以来西方哲学发生了思维方式转型意义的变更,这种变更正是通过在不同程度上克服各个流派和思潮的矛盾和困境来实现的。不过,就现代西方哲学的各种具体的流派和思潮来说,由于都存在着内在矛盾,因而都不可避免地要陷入其特有的困境和危机。事实上,在现代西方哲学演化的这一百多年中,不断有哲学家惊呼所处时期的哲学陷入困境和危机,他们往往宣称自己的哲学理论的目标就是使西方哲学摆脱这种困境和危机。然而他们同样由于内在矛盾而陷入新的困境和危机,甚至很快就被别的流派和哲学家所否定,几乎没有一个哲学流派或一种哲学理论具有长远的生命力。所以在一定意义上未尝不可以说现代西方哲学是一种处于困境和危机之中的哲学。

这种状况从本世纪60年代以来表现得更为明显。随着英美分析哲学运动之衰落与殴陆现象学存在主义运动之受到挑战,现代西方哲学由于其两种主要思潮都未能摆脱自己的困境而仿佛陷入了全面的危机,西方哲学界也普遍地由此发出了克服危机、为今后哲学的发展寻找新的出路的呼声。各种新的思潮应运而生,它们的共同特征是要求不仅超越近代哲学,也超越现代哲学,特别是上述两种思潮及其对立,使哲学研究完全越出它们的界限。其中最为突出并被广泛炒作的要算所谓后现代主义(Postmodernism)。它被一些哲学家渲染为实现了哲学上的新的变更,开辟了西方哲学的新时代,但又受到另一些哲学家的激烈非议,中国哲学界对它的看法也往往大相殊异。哲学上的后现代主义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思潮?它在西方哲学发展中究竟能起何种作用?这是我们研究当代哲学走向时必须回答的问题。笔者的意见已在其他一些地方作了较具体的论述。这里限于篇幅,仅作如下简单说明。

后现代主义哲学除了指本世纪60年代以来流行的特定思潮以外,还可以有其他各种含义。从英语Postmodernism(德法等西语类似)一词的语义说,它可以指现代“之后”或“后期”的哲学。由于“现代”(modern)通常泛指西方“现代化”(modernization)运动开始以来的整个资本主义时代(中文通常译为“近代”),因而后现代哲学实际上就是指从笛卡尔(也可上推到文艺复兴)开始的近代哲学之后或后期(后近代)的哲学。还有一些哲学家提出后现代主义只是表示一种不同于现代主义的思维

方式,而不是时间概念。同一时代的不同哲学理论有的属于现代,有的属于后现代。从西方哲学的实际发展来说,由于从19世纪中期以来先后出现了各种类型的批判和超越近代哲学的思潮,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哲学思维方式的转向,因而具有后现代(后近代)哲学的意义。既然后现代主义的含义不是单一的,就应当按照其不同含义来看待它们的作用。

如果后现代主义被用来泛指19世纪中期以来整个西方以批判和超越近代哲学为特征的哲学,那么对它的评价就与对现代西方哲学的评价大体一致。既然后者在其发展中陷入了困境、甚至危机,那么单纯给予它们一个后现代主义的新名称并不能使它们摆脱这种困境和危机。

如果后现代主义指现代西方哲学之后的哲学,或者说本世纪60年代以后兴起的当代后现代主义,那么是否应当对它们作出不同于现代西方哲学的评价,要看它们在理论上是否超越了现代西方哲学的范围。从一方面说,当代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适应了对现代西方哲学的发展进行新的反思和变更的需要。他们大都对尼采以来的现代西方哲学家的理论的矛盾和缺陷进行了揭露和批判,并以开辟哲学的新方向为己任。从揭露西方传统和现代哲学的缺陷和矛盾说,他们的工作是有价值的,至少能给人以启迪。他们所提出的反体系哲学和绝对一元论、反二元分立、反人类中心论、反绝对化的理性主义和非理性主义等主张在一定程度上的确反映了现代哲学发展的一种趋势。

然而,尽管当代后现代主义者不仅要求超越近代哲学,而且要求超越现代哲学,但他们的哲学并未真正超越后者,在基本哲学思维方式上与前此的现代西方哲学并无实质区别,仍然包含着后者固有的种种矛盾,不仅如此,由于他们对近代和现代哲学的批判(特别是对所谓基础主义、本质主义、逻各斯中心主义等的批判)比前此的现代西方哲学更加走向极端,具有更为强烈的主观主义、相对主义、虚无主义、非理性主义、甚至神秘主义的倾向,因而往往使现代西方哲学本来存在的矛盾更加激化。因此他们的哲学并不能适应对西方哲学发展进行新的变更的要求,也不能真正体现西方哲学的当代走向。正因为如此,尽管它在本世纪60年代以来在西方哲学界曾轰动一时,近几年来却因受到越来越多的批评而有冷落之势。西方哲学家们纷纷在讨论如何超越后现代主义,探索摆脱哲学困境的途径。以取代和超越以它为目标的所谓后后现代主义等思潮也由之而起。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1997年11月在美国芝加哥大学举行了一次国际性后后现代主义(AfterPostModernism。简称APM)学术讨论会。会议主题正是针对后现代主义的式微而探索哲学发展的新途径。会议的发起人、芝加哥大学的根德林(Gene.Gendlin)等人会前通过互联网络组织了几个月非常热烈的通讯讨论。人们通过互联网络或电子信箱几乎每天都可收到新的讨论信件。会后这种网络讨论至今仍在继续。参与讨论者的哲学立场互不相同,但大都是对后现代主义的那些极端性理论提出质疑。会议发起人在广泛征求与会者的意见后于1998年2月18日通过网络的关于APM会议的报告显然就体现了这种倾向。例如其中指出:

“‘我们继续批判现代性,但我们要超越某些后现代主义支派所主张的那种任意性。我们怀疑一切确定的基础,但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值得一提’。这是在芝加哥举行的APM会议上93位与会者……的座右铭。”

“虽然所有的词都带有不可避免的‘形而上学’。问题显然不可能、也不应当‘解决’。然而,我们能否比……以非中心化、不可确定性、断裂……作得更多一些呢?”

“我们现在所处的时期是破坏逻辑的基本原理及科学的‘客观性’的时期刚刚过去。我们需要一种对科学的力量和限制的重新理解并找到使科学对象重新概念化的道路。借口科学无为并不能改变那些仍然决定着我们的社会政策和制度的那些假定和价值。而后哲学现在是、从来都是直接研究这些假定并探讨它们怎样才能可能的学科。”

“关于‘真理’和‘客观性’的一般陈述一直是含混的。但这并不是说就没有真理和客观性”。“我们不要单纯的多元论,而可以创造出‘多重真理的复合’”。

报告还从科学、文化、历史、伦理、语言等各个方面对后现代主义的相关观点提出了质疑、甚至否定。

上面摘引的这些话语都表明,在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为数众多的哲学家已企图在“后后现代主义”等旗号下超越后现代主义,对当代后现代主义者的那些纯粹否定性、主观主义、

相对主义、虚无主义观点提出了质疑和挑战,克服后现代主义者的极端性和片面性,为陷于困境和危机中的西方哲学的发展寻找较为合理和健全的道路。不过他们所提出的理论并没有越出杜威、维特根斯坦、海德格尔等本世纪一些著名西方哲学家早已提出的理论的范围,他们也未对自己的观点作出系统和充分的论证,多数还只是片断之见,他们彼此之间往往存在很大差异。因此,所谓后后现代主义还只是一种开始显露的朦胧的倾向,谈不到已为西方哲学的发展找到了新的道路。但是,这种后后现代主义倾向的出现毕竟可以表明:当代后现代主义者所提出的哲学发展的新道路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总之,包括后现代主义、后后现代主义等在内的现代西方哲学的各种思潮也许在某些方面对近代哲学及它们以前的现代哲学的缺陷有所揭示和克服。但由于它们本身都包含着内在矛盾,脱离了现实生活和实践,必将陷入新的困境并为其他流派所否定。现代西方哲学要超越其困境和矛盾,就必须超越它本身的范围。

从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现代西方哲学的上述简单比较可以看出,尽管二者在超越近代哲学上殊途同归,但由于二者无论在阶级属性或理论形态上都存在着根本性的区别,其各自的走向也必然表现出不同特点。

马克思研究论文范文9

后马克思主义从一开始就提出了文化霸权这个马克思主义的“空场”问题。但是从马克思主义解释史和传播史看,寻找新的规划基础或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空场”做法并不足奇,可以说整个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便是围绕此展开的。在这一过程中,西方学者一直致力于两类马克思主义的“空场”:第一类是包含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之中,而被称谓“正统马克思主义”压抑了的普遍性,如萨特著名的“人学是马克思主义的空场”这个口号,而走到极端则是法兰克福学派那样试图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弥赛亚救世主义和乌托邦主义传统联系起来;第二类是马克思不曾在自己时代直接遭遇因此没有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反映出来的现代问题,如哈维所言的“空间”问题,从这一点出发,马克思主义被“升级”为当代文化的面孔,哈维关于“历史唯物主义必须升级为历史地理唯物主义”以及诸如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版本的马克思主义在这一点上是同质的。因此,可以说,拉克劳和墨菲在《霸权和社会主义战略》一书中的立场并没有超越这一西方马克思主义传统。

复杂的是,如果说第二国际以来的“修正主义”以必须适应于政治经济发展而“更新”马克思主义作为自己曲解、补充甚至否定立场的理由,那么在这种理由成为一种习惯的理论或学术姿态后,它背后的政治立场便发生了极大的偏转。如詹明信所言,“马克思主义,就像所有其他的文化现象,随其社会经济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注:詹明信:《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张旭东编,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274页。)。这一论断在中文语境中的理解可能与其原始语境具有极大的不同,因为它在文化价值上消解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政治性,因此即使对于自由知识分子而言,马克思主义不构成政治言说的边界,它只是被自由地谈论和发挥的一种文化。正是这一原因使马克思主义作为现代性之未完成的政治规划被替换成知识规划,从知识规划角度来谈论对马克思主义的替代也具有了合法性。拉克劳和墨菲正是在这一背景中自我圈定了一个狭义的“后马克思主义”圈子,而由它溢出的则是“后马克思主义”知识学路向,即把一种可能成立的马克思主义的知识前提作为理论的中心视域。因此,我们看到在上述两类“空场”上,后马克思主义都告别了传统“补充”或“发展”的理论姿态,而变成了“发挥”(如女性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立场)、“超越”(如生态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立场)或“哀悼”(如德里达之“幽灵”)等立场。而这正是他们偏爱suture(缝合)、articulate(接合、言说)这些词的原因。在他们看来,这些术语既能够表示一种通过“清晰地阐明”的语言行为而获得实践性的策略,从而弥补“理论和实践的统一”这个马克思主义中心主题在新的理论中的不足;又能够表达这样的含义,言说或实践产生作用的领域是由社会的不确定性、由每一种指符的不固定性决定的,是环境多元要素和能指的漂浮性相互作用的结果(注:拉克劳和墨菲:《文化霸权和社会主义战略》,远流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128—142页。)。当然,这种理论立场既割裂了它自身与历史逻辑的联系,也在理论逻辑上否定了普遍性诉求(这个问题在齐泽克那里被清晰地意识到,并得到极大的纠正)。所以,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流变史来理解后马克思主义话语的立场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我们无法理解他们所采取的与马克思主义保持切线关系(即既相关又不在其中)的理论姿态,因为那种“不可能(是马克思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话语”,只能是一种抽象的和学院的理论,它把马克思主义投入到远方的地平线上,使之成为永远不可能的一个亮点。而在这一点上,我们也不难理解为什么西方学者喜欢用这样一些与时间相关的术语来描述马克思主义的现实性——“推迟”、“延宕”(德里达)、“姗姗来迟”(詹明信)等等。

无论采取了何种姿态以维持与马克思相关的形象,后马克思主义与马克思本人的思想都相去甚远。集中地说,他们在三个核心点上对马克思主义实行了内在的爆破:生产力、阶级和革命,而由此产生的则是生态、女性(种族、少数等)和民主主义的复杂结合体。正是在这里,它与后现代思潮具有了内在的亲缘性,不仅立场相互支持,而且许多重要的理论依据也都一致。因此,理解后马克思主义冲动在当代的强劲势头,必须在理论上注意“后马克思主义”并不是对一种同质逻辑的判定,而是对包含在多元性之中自身又包含着多元性的话语的界划(注:虽然我倾向于采取狭义的后马克思主义概念,但我们也将发现,近十年来,广义的理论上的“后”姿态却是西方左派学者的一种十分普遍的取向。例如1992年第二届世界马克思大会,其主题散裂和立场的多元甚至已经让不同的马克思主义者之间产生了沟通的困难,而在理论上完成描述和推动新的世界秩序形成任务过程中,在逻辑上“告别”马克思主义的学者也并不少见。参阅该次会议的论文集,AntonioCallarietc.(eds)MarxisminthePostrnodernAge:ConfrontingtheNewWorldOrder,NewYork,the

GuilfordPress,1995.)。

从基本背景看,后马克思主义的兴起本身就和社会历史事件及其对马克思主义的挑战直接相关。因此,其政治策略与社会历史条件之间的关系似乎是不言而喻的。在这里,有必要一提的是1968年红五月运动对左派理论和政治实践的影响。可以肯定,如果说后马克思主义诸种理论立场都可以在逻辑上追溯到包括西方马克思主义实践在内在20世纪西方社会思潮的变迁,那么,1968年的革命事件在把这些理论转变成一种政治姿态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在最直接的意义上,1968年仅仅是一个断代标志,它是整个西方左派理论和实践的转型的起点。虽然到目前为止,对于它的研究可能都是分散和片面的,但将它作为一种新历史的标志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的理论诉求(注:参阅杰姆逊:《60年代断代》,载王逢振编《六十年代》,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0年版;Fink,C.Gassert.P,andJunker.D,(eds)1968:theWorldTransformed.CambridgeUniversityPress,1988.)。在整个60年代的转型过程中,1968年作为一个突出的标志,在其中复杂地纠合了不同的政治情绪:在发达资本主义(第一世界)官僚制牢笼中的自由冲动;对以苏联为代表的现实社会主义(“第二集团”)异化的积极拯救需要;经过50年代政治蕴酿而在全球扩散的“第三世界”政治话语,这些政治情绪直接引发了新的理论。但是,运动本身的失败却再次证明霍克海默式的论见:发达资本主义越来越非革命化。西欧(特别是法国)共产党人的脆弱、萨特式人学的空洞、马尔库塞式总体的文化革命的不现实性,使左派理论家失去了宏大革命的兴趣。这在总体上催生了对总体革命的怀疑,而“新左派”浮现历史水面,并成为一种广泛的政治情绪。在其中由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列斐伏尔等人充分阐发出来的日常生活逐步成为左派学生的兴趣所在,而第三世界和女性政治则作为一种他性政治流行起来。如果进一步考虑到由卡逊对农业化学的抗议、罗马俱乐部学者们的警世之言,生态政治的崛起也不难理解。或许这是结构主义—后结构主义实际在其后承载左派理论姿态的重要原因。因为,无论是福柯、拉康、德里达的颠覆性研究,还是阿尔都塞以多元决定论对经济决定论的替换,都直接适应了反本质主义之左派理论诉求。而所谓后现代在利奥塔等人的鼓噪下像病毒一样传播,对左派来说,只是提供了更为广泛的基础。在这一意义上,墨菲和拉克劳在1985年公开出版的《霸权和社会主义战略》确实只是一个总结。正是因为他们两人以葛兰西的文化霸权来操作激活了阿尔都塞“多元决定论”这个没有被及时地充分地运用的重要理论,而以此为契机,他的意识形态批判理论则在经过葛兰西中介后被作为整个西方文化研究的左派人口。虽然把阿尔都塞或其他一种具体的马克思主义话语作为后马克思主义的在理论上反本质主义和在政治立场上告别总体革命确实存在着困难,但是我们绝不能简单地从后现代主义这个透境来审理后马克思主义,因为它以更激进的形式掩盖了后者的这个事实:后马克思主义的多元性首先是针对马克思主义本身的,在这一点上它与晚期马克思主义具有共同的旨趣。进一步,在此我们也清晰地理解20世纪90年代之后“后马克思主义”的复杂增殖。因为,确实如阿龙生等人所言,“后马克思主义”是对马克思主义在柏林墙倒塌和苏联之后“哀悼”之后“新的开始”(注:Aronson.R.Aftermarxism.NewYork:theGuilfordPress,1995.)。不过,在这里,“新”可能要大大地打一个折扣,因为其对生产力的批判和对阶级政治的告别等重大立场都直接来自先前的西方马克思主义。

关于生产力批判,这个问题国内外学者已经有了广泛的研究。可以肯定的是,在马克思主义历史线索中,这个问题首先是由卢卡奇提出的。他在那本被称为“西方马克思主义圣经”的《历史与阶级意识》中直接强调了,发达资本主义条件下生产力已经成为奴役的力量,而资本主义文明的顶点则是对自然的统治(注: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杜章智等译,商务印书馆1995年版。)。而从30年代开始,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等人也实际地一步步把这一批判上升到对整个西方理性的批判,并在《启蒙的辩证法》中实际开启一种后人学的大门。更不要说,阿多诺的《否定辩证法》更是后现代思潮的直接支撑点了(注:参阅张一兵:《无调式的辩证想象》,三联书店2001年版。)。在这一意义上,西方马克思主义无疑为后来的生态政治提供了深层的理论逻辑,资本主义生态问题只是在现实层面加强了这种需要。当然,把生态主义和女性主义话语结合起来确实是一种新做法,只是本文无法展开更为详细评论。总体上说,生态逻辑在后马克思主义话语中的显性地位,第一,它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逻辑发展。第二,在当代契(迎)合着现实政治运动的需要。这两个特征又进一步带来了新的问题,对于资本主义分析积极意义自不必说,但值得注意的是,当代意识形态的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即在生态、少数、文化多元主义立场成为跨国公司扩张的工具时,后现代主义成为其组织变革的动力时,如何避免与全球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共谋的问题便凸现。应该说,在这个问题上,德里克对后殖民主义的批评是中肯的(注:参阅德里克:《后革命氛围》,王宁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年版。)。

关于阶级问题。诚然,在卢卡奇实际地开创西方马克思主义逻辑之际,他已经面临无产阶级的革命意识消退的问题(第二国际社会人非革命化问题),因此他的阶级意识问题的提出已经隐含了后来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面临的无产阶级非无产阶级化的问题。在这其中,既有福利国家问题(法兰克福学派第二代代表人物克劳斯·奥菲等人的焦点问题),也有所谓白领问题(米尔斯的焦点问题)以及无产阶级的心理异化问题(马尔库塞的焦点问题)等,但不管怎样,霍克海默在上个世纪40年代断言:“无产阶级的革命冲动,早就变成了社会框架内的现实主义行为。至少在人们的心目中,无产阶级已被溶合到社会中去了”,这确实构成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一个尴尬境遇(注:霍克海默:《批判理论》,李小兵等译,重庆出版社1989年版,第2页。)。正是在这种境遇中,既产生了马尔库塞的“新感性”和“文化大拒绝”理论,又产生了法国高兹的“告别无产阶级”理论。特别是后者,以适应于后工业社会理论的方式较为全面地抛弃了马克思劳动价值论和阶级观点,重新把马克思主义乌托邦化。因此,这些理论倾向在直接意义上代表了西方左派或马克思主义思潮的基本认同点,正是通过这些认同点,他们转向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改良式批判,以激进多元民主的形式来描述马克思主义社会改革的方向。

从后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态势看,它们主张“告别革命”、声称女性主义等差异立场、强调生态政治等,但必须注意的是,不能因为有人声称这种立场,他就是后马克思主义立场。这样做是相当浅薄的。事实上,无论是在政治实践上还是理论逻辑上,马克思主义的总体解放诉求与女性主义、第三世界或其他少数立场都可以兼容,问题在于理论家们对于一种理论的历史使命和出发点理解的差异。在这里,我们可以用一个例子来说明,这便是勒伏弗尔及其理论影响,在他的现代社会的日常生活批判和空间生产的逻辑分析影响下,既产生了鲍德里亚的后马克思思潮,又融合进戴维·哈维的“人民的地理学”之晚期马克思主义立场,还影响了卡斯特的后马克思主义“网络社会学”,而他本人则终生抱有坚定的马克思主义立场。在上述差异中,鲍德里亚无疑把20世纪资本主义的断裂(质变)作为自己的出发点并认为超出了马克思的分析,因此他重起炉灶;戴维·哈维认为资本主义变化是事实但并没有超出马克思的分析,因此他要完善历史唯物主义;卡斯特汲取了马克思的许多思想资源并一直保留了它们,但它经由阿兰·图尔纳和丹尼尔·贝尔修正了当代社会的分析范式并采取了与马克思主义对话的姿态。由此看出,这几种差异的理论立场只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在逻辑上终结之后西方激进左派的不同理论动向。在其中,后马克思主义是在资本主义发展和社会主义受挫背景下转向寻求资本主义改良的左派思潮,他们与马克思主义的关系仅仅在于认同马克思对资本主义不合理性的批判,但事实上无一例外地在最基本的理论上拒斥了马克思主义,甚至以批判马克思来确立自己的理论。

在现象上,后马克思主义的公开兴起,诚如希姆所言,决定性地表示多元主义的历史浮出表面(注:Stuartsim,Post-Marxism:AnIntellectualHistory,London:Routledge,2000.P5.)。在这其中,贯穿着诸多重大因素,而最为重要的是无产阶级在社会和政治意义上的重要地位的逐步消失。从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性质看,如果从《共产党宣言》的直接结论出发,把它视为狭义的19世纪机器大工业时代的无产者的政治理论,这必将带来重大的问题。因为,那一种阶级状况无疑在马克思身后发生了重大变化。事实上,在劳动价值论问题上的复杂争论从侧面反映了当代的复杂性。虽然从理论上,我们可以借鉴大卫·哈维关于剩余价值的当代生产形式分析和斯克莱尔对跨国资本家和跨国无产阶级的全球社会学分析,从而在坚持马克思主义立场正确地解释当代的阶级变化,但无论如何从全球的角度看,无产阶级的解放斗争在形式上已经不能直接采取20世纪早期的政治革命形式,这也是一个事实。在这一意义上,西方左派知识分子对城市社会运动、对少数和边缘群体争取自身权利的政治运动,对生态、对文化的关注并不是难以理解的。因为如吉布森—格雷汉姆所言,“要求马克思主义改革的东西正是那些改变不了的东西——这就是我所说的资本主义”(注:J·K·吉布森—格雷汉姆:《资本主义的终结》,陈冬生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第316页。)。这意味着后马克思主义不仅仅具有学术上的重要意义,相反,它与现实的社会历史动向是一致的。